晴空朗朗,日色正好。林昭然立于荒郊野地,周遭既无险恶,亦无紧要之物。
身侧环立数位熟识:张明远、陶晚晴、赵兰、林琪琪、娜娜与墨玄。
众人围着一方石桌——此乃林昭然就地取材所化——目光皆聚焦于桌上排列的丹瓶,神色各异。
张明远面露浅趣,从容依旧;
陶晚晴神思渺远,似已魂游天外;
赵兰则忧喜参半,不时蹙眉瞥向琪琪与娜娜,大抵觉她二人年岁尚幼不宜在此。
观墨玄那满脸不豫之色,想必亦作如是想。
林昭然却毫无愧意——若墨玄不愿带娜娜同来,自可拒绝,怪只怪他拗不过女儿软磨硬泡。
至若林琪琪……她兴奋得几乎雀跃,紧盯丹瓶的目光灼灼,似欲将其生吞入腹。
虽显稚气,林昭然却也能解其心。
化鸟翱翔之机,岂是日日可得?
「诸位,」林昭然终开口道,「此乃最后退出的时机。」
除林琪琪高声嚷着「不依」,余者皆默然。他料想无人临阵退缩,却仍特意望向墨玄——毕竟此人最是反对。
被墨玄抱在怀中的娜娜察觉此视,立时发出细弱呜咽,仿佛警告父亲休想送她离开。
墨玄好笑地轻嗤一声,屈指弹了弹她额角。
「我便违心一试。」墨玄直视林昭然道,「该贺你一句——娜娜许久未如此渴求一物了。趁我未改主意,速速说明。」
「好。」林昭然耸肩,「长话短说:此六瓶化形丹别无二致。服下即化为游隼。」
「然后就能飞啦?」琪琪兴奋追问。
「自然。」林昭然道,「化鸟不能飞,岂非徒然?不过初时或难掌控新躯,若飞行不顺亦毋惊惶。」
「倘有人自空中坠下如何?」赵兰忧心道,「或有恶物欲噬我等?」
「故只备六瓶而非七。」张明远插言道:
「我保持人形以备不测。至于猛禽袭人……此地当无此虑。纵有,林昭然亦会随行护持。方圆之内无人能挡他锋芒。」
此言非虚——寻常术士化形后皆失施术之能,然林昭然的心术纵为隼身亦无碍施展。
「原是如此周密,非是一时兴起。」赵兰稍慰,「然此丹所费不赀吧?非我不愿尝试,然仅为嬉戏耗此灵药,未免奢靡……」
是了——赵兰乃在场唯一不知时光回溯的成人。终有一日,他欲告知真相,且观其反应。
林昭然正斟酌说辞,陶晚晴已抢先叹道:
「莫忧此事。内情不便细说,然于他二人而言,这些丹药所费不过九牛一毛。」
又释疑片刻,丹瓶遂分予众人,唯张明远未取。
林昭然本欲先饮以示安稳,不料琪琪接过丹瓶便仰首尽饮,全无犹疑。
转化顺遂完成,但见一只新生雌隼在草甸间扑腾良久——她急欲振翅,却觉此事远非想象中轻易。
余者遂相继饮下丹药,尽数化形。
其后数个时辰,可谓喜忧参半。
喜在无人受伤,忧在林昭然着实低估了常人操控异形身躯之难。
他自忖初化鸟形时已显笨拙,然较之眼前诸人,竟堪称天纵奇才。
细思之下,方悟此亦得益于织网者所谓「开灵」之质——其心术根本在于增强对己身神识的掌控,并能处理异源心神信息。
故他易于通读他人心念,擅承直灌识海的占卜术,化形后驾驭异躯亦远胜赵兰、墨玄之流。
至此他方明变形术何以如此冷僻,化形者又何以备受羡艳。
习惯异形躯壳于林昭然已属不易,于常人更是难上加难。
欲借变形术得益者,断不可逞一时之兴——须经反复演练,方得运用自如。
幸而丹药效力褪去前,众人皆至少成功翱翔一回。
此多半仰赖林昭然从旁相助——他以心术直接向众人展示游隼应有的姿态,有时甚至短暂操控其动作以正谬误。
若凭他们自行摸索,恐需三四回演练方能掌握,其间更难免受伤。
末了众人皆觉化隼翱翔之妙不可言,相约改日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