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对晏听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软,勉强扯出一个笑。
“软软也来了。”
苏软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气氛不对。
“姑姑。”
晏听南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沉稳。
“情况怎么样?”
晏暨清叹了口气,侧身让开。
“你们进去看看吧。”
病房内,仪器规律地发出滴答声。
病床上,晏弘懿浑身缠满纱布,插着管子,露出的皮肤焦黑与惨白交错。
只有监测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顽强地活着。
昔日威严迫人的晏家老太爷,此刻不过是勉强维系着生命体征的脆弱躯壳,靠着昂贵的药物和仪器吊着一口气。
苏软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涌。
这视觉冲击力太强,远超她想象。
晏听南面色沉静,目光在晏弘懿身上停留片刻,眸底无波无澜。
“医生怎么说?”
晏暨清深吸一口气。
“大面积深度烧伤,多器官衰竭,全靠仪器和药物撑着,而且希望渺茫。”
“很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她看向晏听南,像是下定了决心。
“听南,我的意思是放弃激进治疗,让他少受点罪,安稳走吧。”
晏听南掀眸,视线从监测仪移到晏暨清脸上。
“不行。”
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晏听南,眼底带着挣扎和恳求。
“听南,我知道你爷爷他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哥大嫂。”
“可他毕竟是我爸,是思悦的外公。他对我和思悦,还算有几分温情。”
“看着他这样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我……”
她哽咽了一下。
“给他一个痛快,让他走吧,所有的罪,到了地下,让他自已去赎。”
晏听南沉默地看着病房内,侧脸线条冷硬。
半晌,他开口。
“姑姑,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放弃治疗,在法律和伦理上,等同于亲手拔掉他的氧气管。”
他转过头,目光直视晏暨清,看不出丝毫私人情绪。
“他是犯了错,但审判他的是法律和良心,不应该是我们子女的决定。”
“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医生没说绝对无法挽回,我们就必须尽全力救。”
他语气加重,带着固执的坚持。
“他是晏家的家主,是我的爷爷,是你的父亲。”
“现在他躺在这里,我们做儿女孙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活下来。”
“否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我们以后,如何自处?”
晏暨清脸色白了白。
“可是这样的活着,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活着才有希望。”
晏听南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
“钱不是问题,全球最好的医疗团队,最顶尖的设备,我都会找来。”
“我们必须救他,无论如何。”
晏暨清看着他,嘴唇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下肩膀。
她明白,晏听南的话,站在道德和亲情的制高点上,无懈可击。
她无法反驳。
她痛苦地闭上眼,默认了。
“我去找医生再聊聊。”
晏暨清转身离开,背影透着一股无力。
霍思悦看着妈妈离开,又看看病房里,跟着一起出去。
苏软也陪着霍思悦一起。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晏弘懿醒了过来。
晏听南眸光微动,抬步走向病床。
晏听南在病床边站定,垂眸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
他俯下身,凑近那只布满灼伤痕迹的耳朵。
“爷爷,您说过的,慢刀子割肉才疼。”
“那就活久一点,一秒都别少。”
“疼足每一天,才算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