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宴在谨身殿及廊下展开。丝竹悠扬,舞姿曼妙,觥筹交错间,瀰漫著喜庆与奢华。
秦思齐的座次,在靠近殿门,不甚起眼的角落,这符合其七品编修的身份。然而,自献礼环节之后,自己这里竟也变得热闹起来。
“秦编修,恭喜恭喜啊!”一位面生的礼部主事端著酒杯过来,脸上堆著热情的笑意,“今日工部…哦不,是秦编修您参与筹划的这两件贡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陛下金口盛讚,前途无量啊!”
一位平日只是点头之交的翰林院同僚也凑了过来,语气带著几分亲热:“是啊,思齐兄,藏得可真深!有如此大才,在我翰林院真是屈就了。此番简在帝心,怕是很快就要高升,届时可別忘了提携我等故旧。”
更有几位品级不高、却消息灵通的官员,也借著敬酒的机会,过来混个脸熟,言语间无不暗示他即將飞黄腾达。
秦思齐一一应对,举止得体,言辞谦逊,將功劳都推於恩师李立恆与工部同僚,自称不过是偶有些许粗浅想法,幸蒙李尚书不弃,略尽绵力。
脸上保持著恰到好处的微笑,官场之上,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皇帝一句夸讚,便让自己犹如云端,这权力的滋味,实在令人感慨,也令人警惕。
抬眼望向大殿深处,恩师李立恆正被几位部院重臣围住,谈笑风生,显然也是今日宴会的焦点之一。
宴会持续了將近两个时辰,直至申末酉初,天色渐暗,宫灯次第亮起,方才在司礼太监的高唱中宣告结束。百官依序谢恩,退出宫城。
走出巍峨的宫门,喧闹与奢华被隔绝在身后,冬夜的寒风吹在因酒意而有些发烫的脸上,秦思齐不禁打了个寒颤,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秦思齐没有官轿,也未僱佣马车,踏著清冷的月光,步行回到小院。
推开院门,秦实诚闻声迎了出来:“思齐,回来了宫里的宴席可还顺利饿不饿灶上还温著粥。”
秦思齐摆摆手,温和一笑:“不饿,宴席上用了些。一切都好,你先去歇著吧。”
走进书房,点燃油灯,书桌上,还摊开著几本关於漕运歷史的笔记和几张他亲手绘製的草图。白日里的辉煌与喧囂,仿佛只是一场梦。此刻,唯有这满室书卷和窗外寂寥的月色是真实的。
为自己沏了一杯浓茶,坐在窗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捧起书卷。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今日之举,虽博得圣心大悦,但也必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引起了更多的关注。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外放之事,能否如愿又会是何处取缺这一切,恐怕都需要恩师为他筹谋。
正沉思间,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秦实诚去应门,片刻后,脚步声走近书房,门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秦编修,可安歇了”
秦思齐心中一凛,立刻起身开门:“李管家,这么晚了,可是恩师有何吩咐”
李管家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秦编修,老爷回府后,让小的过来传句话。老爷说,今日之事,您辛苦了。让您今晚好生休息,明日晚间若无他事,请过府一敘,老爷在书房等您。”
秦思齐心中一定,知道恩师这是要与他商议后续了,说道:“有劳李管家传话,请回復恩师,学生明日定准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