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秦思齐將赵万財请进了自己的书房,屏退左右。烛光下,两人对坐,气氛与方才的热络截然不同,带著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秦思齐没有绕圈子,亲自为赵万財斟上一杯热茶,开门见山,问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直指核心的问题:“赵伯父,思齐心中有一惑,久思不解,想请教伯父——人这一生,挣多少钱,才够”
赵万財闻言,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隨即哈哈一笑,那笑容里却带著商海沉浮多年的沧桑与洞明。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秦思齐:
“思齐,你这个问题,问到了根子上。在旁人看来,我赵万財富甲一方,早已几辈子用不尽。然则,守財如守火,不添薪则自灭。生財如添薪,不续柴则难旺啊!”
嘆了口气,语气变得复杂,“尤其是我这般,身份特殊。承蒙岳父大人还在尚书位置上,各方打点、维繫关係、投资未来,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这些年投入进去的钱,总得想办法挣回来,维持住这个盘面。否则,大树一倒,猢猻便散,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深深看了秦思齐一眼,带著一丝欣赏,也有一丝无奈:“我只是没想到,思齐你,这么快就识破了这其中的关窍,更是如此乾脆,自己选择了那条最难的路。”
赵万財不再掩饰,直接摊牌:“原本,按照岳父大人的规划,是运作你去崇明县。那里是长江入海口,漕运、海贸枢纽,油水丰厚,关係网错综复杂。
凭藉你的才能,加上我们的暗中运作,三五年知县,再设法升任同知,六年之內,足可让你在那边站稳脚跟,既能积累政绩,也能…合理合法地,为这个盘面注入新的活水。这是一条相对平稳,利益可观的路。”
但其话锋一转,语气带著冷意:“但燕王这一手看似招揽,实则將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你婉拒了他,固然暂时安全,却也成了各方眼中不可控的因素。
在这个节骨眼上,岳父大人若再与你过从甚密,甚至按原计划安置你,落在陛下和朝中清流眼中,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李党在与亲王暗中较劲,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別有用心!
所以,岳父必须中立,必须切割。他不见你,冷待你,將你外放边陲,是做给所有人看的!这是官场自保的无奈之举。在我岳父这个层面,刻踢出核心圈,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赵万財的语气又变得意味深长:“但是,思齐,你的价值太大了!你的能力,你的眼光,尤其是你那漕运永固的模型所展现出的实干潜力,岳父他…捨不得!而且,你的出身太乾净了,寒门学子,全无背景,这是巨大的劣势,但在某些时候,也是极佳的保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