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浊酒一杯劝君归(2 / 2)

但那一刻,无需绝地的感知,阿纳金也能察觉到阿波的嘴唇在头盔后抿成了直线。

复製人指挥官缓缓放下手,仿佛在拖延时间,然后转向他。

“我说,长官,”阿波突然抓起卡宾枪,“现在,身后是共和国,面前是分离势力……您觉得自己是士兵,还是绝地”

“我们討论过这个,指挥官,”说阿纳金感到困惑都算轻描淡写,“而且现在既不是合適场合,也不是恰当时机。”

眼角余光中,他看见更多克隆兵向他们靠拢,几乎在他周围形成了保护圈。

“希望您不介意,长官!”

士兵,还是绝地

阿纳金觉得两者都不太像。

站在这儿、此刻浴血奋战的他,更像一名士兵,而非绝地。

阿纳金是顶尖的飞行员,是天才机械师,是高效的前线指挥官。

他是“无畏英雄”,是501军团的將军,是银河共和国的战士。

可为什么,自己偏转回去的爆能束总是打不中目標

按理说,绝地格挡爆能束时,常会將其精准反弹回射手身上,这本是攻防一体的高效战法。

从前对抗机器人军团时,这一招他使得行云流水。

但此刻,他偏转的能量束多半只是炸起团团泥雾。

或许是因为,阿纳金天行者也是施密天行者的儿子,奎冈金的学徒,欧比旺克诺比的挚友,还是阿索卡塔诺的导师

或许是因为,他是绝地武士团的一员,是预言中的“天选之子”。

战爭逼他在两种身份间做出选择。

但阿纳金天行者做不到。

他不像那些年长的大师,当绝地的时间远比当士兵久。

也不像年轻学徒,只在战火中体会过绝地的意义。

他有太多重身份。

阿纳金天行者……就只是阿纳金天行者而已。

“我是绝地將军,指挥官。”阿纳金天行者终於开口,“我是你们的绝地將军。”

周围的士兵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后,阿波猛地呼出一口气:“明白,將军。”

他的声音里,藏著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抱歉,长官……但军令如山。”

话音刚落,他举起了爆能连发枪。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阿纳金在原力中捕捉到那道尖锐的撕裂感,比视觉更早预警。

杀意如衝击波般席捲战场。

他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態,想转身、侧移,用光剑拦下爆能束並將其导偏……但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他的部下,501军团的弟兄们,正举枪对准他。

他们的面甲一片漆黑,射出的能量束精准而毫不犹豫。

仿佛他生来就是敌人,而非曾並肩作战的伙伴。

阿纳金踉蹌后退,拼命格挡,肩甲被流弹擦过,灼热感刺透披风。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军令如山

什么命令

处决自己的指挥官

还是专门针对我

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阿纳金呼吸急促,怒火与困惑在胸中翻腾。

“阿波!”

他一边大喊,一边旋身避开致命一击,光剑在身前织成蓝色光幕,“阿波!停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抱歉,长官。”阿波的爆能枪仍在高速喷射能量束,枪管因过热而发红,语气却毫无波澜。

阿纳金猛然发力,借著原力纵身突进。

他的步法本能而流畅,大脑却屏蔽了一切杂念,只剩下生存的本能。

光剑低扫,斩断一支步枪,火四溅。

他一脚踹向一名克隆兵,將其撞向身后两人。

可他们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阿纳金失去了时间感。

分钟与秒钟交融成一片混沌。

战线本就因他麾下军团的混乱而动摇,如今指挥系统彻底崩溃,共和军士兵开始节节败退。

他究竟战斗了多久

仿佛过了几个小时,又或许只有几分钟。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空中不再有呼啸的爆能束。

阿纳金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酸痛,灼痛与疲惫席捲全身。

他仍紧握光剑,却失去了攻击目標。

他低头望去,战场上遍布克隆兵的身影。

一眼瞥见阿波瘫倒在地,立刻衝过去,粗暴地扯下他的头盔。

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

他刚才要杀你!

雷克斯已经不在了,不能再失去阿波。

……

他还算你的朋友吗

阿纳金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阿波还活著,只是昏迷了。

还好,还有机会问出答案。

他鬆了口气,目光扫过其他倒下的身影。

刚才的打斗中,他一直收著力道,可还是有人被流弹击中,或是被逼近的分离势力士兵所伤……

世界仿佛陷入死寂。

没有爆能枪声,没有爆炸声,没有命令的呼喊,只有远方火炮的轰鸣,引擎的低鸣,还有军靴踩进泥沼的闷响。

他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

阴影中,无数身影在燃烧的地平线上浮现。

他们的盔甲沾满泥泞与雨水,武器虽未举起却蓄势待发。

近处,洛霍帕士兵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像被光剑的蓝光吸引的飞蛾。

阿纳金望著他们惊恐颤抖的背影,强撑著站起身。

两名战地医疗兵冲向倒地的克隆兵。

即便目睹了这场內訌,他们也只是默默施救。

他再次深呼吸,迈步向前,在心里清点著残存的士兵数量。

只剩一个团了。

他们一定是被孤立包围了。

雨停了。

若说之前是黄昏,此刻已彻底坠入黑夜。

分离势力的阵列一片死寂,如同坟墓。

他们缓缓让开一条路,没有命令,没有多余动作,只有盔甲摩擦声、披风与旗帜在风中的猎猎作响。

一个身影从中走出。

“我来取『无畏英雄』的项上人头,”男人开口,目光扫过狼狈的阿纳金,“可你这模样,一点也不像啊。”

霍恩安比吉內。

或许是原力在低语,或许是那声音太过熟悉。

阿纳金竟没有立刻拔剑相向的衝动。

他看起来並非青面獠牙的怪物,只是个普通人。

比阿纳金矮些,壮实些,邦联制服的灰色边角从厚重的大衣下露出。

头髮白,眼窝深陷,眼角的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痕跡。

“投降吧,绝地將军”霍恩安比吉內从大衣里掏出金属酒壶,打量著阿纳金的惨状。

阿纳金握紧光剑:“我该杀了你。”

“想杀我的人多了。”屠墓者灌了口酒,闷哼一声。

阿纳金没有回应这示好,只是问道:“你亲自来洛霍帕这颗被你毁得面目全非的星球,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撤退时还念念不忘”

安比吉內耸耸肩:“我想除掉共和国最优秀的將军之一。”

“那现在呢”

男人指了指倒地的克隆兵:“看来共和国已经不把你当自己人了,更別说什么优秀將军。”

阿纳金回头望去。

洛霍帕士兵和其他散兵正透过凹陷的面甲望著他。

他们没有动手。

难道命令只针对克隆兵

霍恩安比吉內似乎比他更清楚內情……

“等这一切结束,洛霍帕二號星会变成什么样”

阿纳金將光剑嘶鸣著收回剑鞘。

“我会夷平它的城市,”屠墓者回答得乾脆利落,“在田野撒盐,毒化矿脉,我会竭尽所能,確保核心世界即便夺回这里,百年之內也別想从中获利,然后……我就离开。”

阿纳金咬紧牙关,强压怒火。

家园尚可重建,逝者却永不归来。

他接著问:“那这些人呢”

“投降,我们就收押所有人,”对方简单回应,“之后会与最近的接收机构协商释放事宜。”

“你们还收押俘虏”阿纳金质问,心底的傲气迫使他表达反抗。

“我只针对现役战斗人员。”

“那埃里亚杜、德拉星球的平民也算『现役战斗人员』”阿纳金语带嘲讽,“这样你晚上就能睡得著了”

安比吉內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绝地,你看我像是能安睡的样子吗你以为这场战爭就是恐怖的极限从我尚在母腹时起,战爭就已是我的行当。”

阿纳金嗤笑一声,转向士兵们问道:“这里谁是最高指挥官”

一名盔甲破损的洛霍帕士兵一瘸一拐走上前。

“你接受分离势力的条件吗”这位绝地武士问道,“你们將失去家园,但能活下去。”

那名洛霍帕士兵环顾四周的同伴,木然点头。

他眼中毫无神采。

阿纳金在原力中只感受到卑微的求生欲,仅此而已。

他转回身面对屠墓者:“那舰队呢”

“命令你们的上將撤退,此事便算了结。”

阿纳金思绪飘向那道神秘的处决令。

尤拉伦也收到了吗

他是什么反应

“让我联繫他。”

霍恩安比吉內点头示意,一名高大的哈奇族士兵上前。

这生物六条手臂中的一条拖著一具克隆兵尸体,尸体上还掛著通讯增强器。

阿纳金启动通讯器,一番调试旋钮、输入“先驱者號”地址后,天线终於伸出。

“餵”阿纳金向后坐了坐,感到冰冷的泥浆渗进长袍,“我是阿纳金天行者,正在联繫『先驱者號』……”

“天行者!”尤拉伦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有全息投影。

“尤拉伦,”阿纳金打招呼,“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天行者將军,我们刚收到一道命令……”

“我知道,”阿纳金打断对方,“阿波刚才差点杀了我。”

一阵沉默。

“不过都不重要了,”他缓缓继续道,“战斗已经输了,我决定投降,救下剩下的人。我不知道那道命令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你和舰队作何打算……但如果我的意见还有用,我建议你们撤出这个星系。別让『开环』舰队落入敌手。”

“我明白了,”尤拉伦上將说,“我相信你的判断,需要我安排撤离吗”

“我已经被俘了。”

“所以这是投降条件的一部分,”尤拉伦轻嘆一声,立刻明白过来,“好吧,长官。祝你好运,若命运允许,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阿纳金切断通讯,抬头望向安比吉內:“在开始轰炸前,你必须撤离星球上的所有人。”

“可以。”

阿纳金解下光剑,举过头顶。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一片装备碰撞声,数千名洛霍帕人摘下头盔,放下了武器。

分离主义士兵几乎立刻开始了清理工作。

阿纳金颓然跌坐在地,双手陷进泥里。

多年来的斗志瞬间消散。

而在这时,一道鋥亮的银色闪光吸引了他的目光。

安比吉內正站在他面前,递过一个酒壶。

阿纳金接过酒壶一饮而尽,暖流滑过喉咙,让他数月来第一次感到四肢百骸被一种朦朧的舒適暖意包裹。

“我想念帕德梅。”

他低声呢喃。

“我可不知道绝地还能有女人。”

安比吉內在一旁吃惊说道。

“她是我的妻子。”

“你可是『天选之子』啊。”

“是啊,都说我是。”

“可你有妻子。”

“是的。”

“家人能让人脚踏实地,”霍恩安比吉恩点头,显然表示赞同,“这是必要的。”

这景象著实奇特,一名绝地武士、一名分离势力將军,在一片焦土之上共饮暖酒。

此情此景荒谬得让阿纳金想笑,他甚至觉得他们快要开始促膝长谈了。

气氛確实適合。

“屠墓者,你有家人吗”阿纳金突然问道。

若在以往,他或许还想著斩杀此人,但此刻这念头已隨雨水流逝。

“没有,”这位分离势力將领拿回酒壶,“但等这一切结束,我在考虑收养个孩子,退休后总得有点事做。”

阿纳金实在无法想像,一个战犯的退休生活该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想像会有哪个孩子愿意认全银河系最大的刽子手作父亲。

“我真为那孩子担心。”阿纳金低声轻语,隨即说道,“你……你说得好像战爭很快就要结束了。”

安比吉內盯著他。

阿纳金也回望著他,眼睛越睁越大。

等等……真的吗

战爭要结束了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腹部升起,涌上胸膛,温暖了他的心臟。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撤回舰队”安比吉內反问,“不就是因为战爭已近尾声”

阿纳金的呼吸急促起来。

战爭……要结束了

“绝地,你有家吗”安比吉恩粗声问道。

“家……”阿纳金重复道,“什么家”

“我们好把你送回去。”

“哦。”

阿纳金呆呆地应了一声。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阿纳金天行者曾是奴隶,从一个星球被卖到另一个星球,成为绝地后依然如此。

由於成长经歷,他的家从来不是某颗星球、某个世界、某座山间小屋。

他的家不是塔图因的棚屋,也不是绝地圣殿的宏伟殿堂。

他的家曾是母亲的呵护,曾是欧比旺的教诲与陪伴。

阿纳金天行者的家,向来是他在乎的人,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可母亲已然离世,欧比旺也不再是他的师父。

那么现在,他的家在哪里

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人。

帕德梅阿米达拉。

帕德梅的怀抱,她温柔的拥抱,总能抚平他心绪的轻声细语,总能驱散他焦虑的温暖笑容。

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好吗

她在担心他吗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而他只知道一个答案。

纳布星。

战爭……真的要结束了,不是吗

这人间地狱已不再需要他。

所以或许……或许……

“有。”

阿纳金天行者,只是阿纳金天行者,不是士兵,不是绝地將军。

“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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