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
自进入承德殿就保持沉默的姜灼却看不过去,首度开口劝阻道:
“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你弟弟。”
“皇室何来什么手足之情呢?”凌恒冷冷哼声,“你自己也是,你先前之所以被软禁,不都是你那个好哥哥害的吗?若我是你,便该立马杀了那个容貌相似的蠢货,免得他事事拖后腿。”
“姜焰与我并无相害之意,我们只是有些误会没说清而已,”姜灼叹了口气,“一个人固然走得更快更轻便,但独木终归难成林,若有朝一日失势,没有他人扶持,摔落得也会更快。”
凌恒轻笑一声,正要反驳。
嘉帝却在此时轻叹了一口气:
“……放过贵妃和她腹中胎儿吧,朕会传位于你的。”
“陛下!此人狼子野心,您怎么能——”
听得嘉帝让步,刘贵妃再次试图劝阻。
凌恒却就此松手,随后拍了拍手掌。
殿外人取来早已备好的笔墨。
落了地的刘贵妃却愈加气愤,张牙舞爪地扑向凌恒。
凌恒挥袖轻轻一记手刀,砍向脖颈,刘贵妃就此晕厥。
而站在旁边的姜灼亦及时扶住。
嘉帝眼风扫过,依旧什么都没说。
“刘贵妃主理后宫多年,又诞育皇子,再怎么说于社稷都是有功。”姜灼低头回话,说给凌恒听,也是说给嘉帝听,“陛下请放心,姜灼会去请御医来照看的。”
姜灼就此带着刘贵妃退下。
就着殿中烛火,嘉帝展开明黄色的空白圣旨,笔走龙蛇,而凌恒则在旁站立观看,似是随侍笔墨。
远远看去,方才剑拨弩张的父子俩,渐渐也有了些和睦温孝之意。
将刘贵妃交给承德殿外随时待命的御医后,姜灼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王朝的权力更迭,父子的传承对话,还是需要时间的。
很有自知之明的姜灼没有再进殿打扰,只是在殿外安静恭候着凌恒出来。
“你如今既然意在帝王权业,就不能继续如此独断横行,该尝试相信利用更多人才是。”
“姜灼貌美聪慧,先前的事,太后也有对她不起的地方,只是此女毕竟西夏出身,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你须多留个心眼。”
“这人啊,是不能一直都活在仇恨里的,姜灼是,你也是。”
“当年的事也是朕对你娘俩不住,你娘怀你的时候,朕还是皇子,储位之争何其酷烈,只能借助联姻,寻求外姓帮助,萧家势大,因而挑婿的条件也严苛,更容不下你娘与尚在腹中的你,除了将你们送往太后母家寄养,朕也别无他法了。”
“萧皇后去世的二十余年里,朕也不是没想过让你认祖归宗,只是朕始终……”
“说起来,朕还一直欠你个名字,凌恒,这个‘恒’字其实也很好,朕原本想着,无论是老三还是老五上位,你都可以永远安安稳稳地做你的侯爷,不过这也罢,你总归是赵家的孩子,是得认祖归宗。”
……
里头帝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外头却渐渐飘落起了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明明才十一月初,汴京城却已深秋殆尽,迎来了漫天的肃杀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