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雪云随雅心走过白玉桥,来到侧峰。侧峰每一个弟子住的房屋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青瓦白墙,只有门口牌子上的姓名不一样。
两人来到雅心房间前面圆台上。雅心正准备问问他的修炼进度,转身看向龙雪云,看到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虽然龙雪云来时就是面无表情,但此时又有不同。来时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人的温暖,此时不止脸上,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无情冰冷,在他的身上甚至感觉不到人的气息,犹如一个孤鬼。
龙雪云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是咄咄逼人的无视,道:“我们开始吧。”语气也毫无语调。
雅心瞬间明白天机为什么要把龙雪云扔给她。龙雪云定然在鬼玲云不在的时候对天机也是这副模样。此时他的神情、语调、气势都太像五十年前某个明雪派的高手。他仗着自己仙力高超,目中无人,恣意妄为。天机最痛恨的就是这个人。至于为什么天机能够断定选择与她修炼的会是龙雪云?因为鬼玲云不喜欢她。鬼玲云喜欢热闹,喜欢被宠着。而她为人冷淡,也不会宠着她,所以鬼玲云一定不会选她。
与此同时,雅心体内也发生了某些变化,一扇大门被打开了。曾经错位的身体和灵魂愈合了。
是因为与那时的自己太过相似了吗?雅心心里想着。龙雪云在他眼前的这种突变,竟是治愈了她万年的离魂症,或者说激醒了她的灵魂。
曾经的一切都是痛苦的,她实在是不愿再想起那痛苦的往事,不愿再体会那种痛苦。离魂症至少让她感受不到那种痛苦。现在她不得不再次体会钻心之痛。
眼前还有一个孩子,她只能把她的痛苦先放到一边,去观察这个孩子。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竟将一个孩子摧残至此。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甚至半年前都还不是这样。
龙家长子向来都是天之骄子,龙家的势力也很庞大,应该没有人能在这个孩子身上动手脚。她也不信是这个孩子自己变成这样的。雅心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想弄清楚背后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雅心说完回了屋里。
“吃吧。”雅心端出一盘绿豆糕出来,蹲在龙雪云面前,亲切的说。
“谢谢。”龙雪云吃惊的看了雅心一眼,拿起绿豆糕吃了起来。自从他发生变化以来,母亲认为他叛逆,义父认为他不可捉摸,泰山派的师兄师姐们在鬼玲云离开时都会对他敬而远之。
“啊,流泪了。”龙雪云很平静的说,一只手拿着绿豆糕,一只手擦了擦眼泪。虽然流泪了,情绪却没有一丝波动。
雅心更加确信龙雪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说。
雅心擦了擦龙雪云的脸,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吃饭?”
“娘不让我吃。”
“那她为什么不让你吃饭?”
“因为我往院子里泼水。”
“你知道你娘不让你往院子里泼水吗?”
“知道。”
雅心点了点头,他有点理解龙雪云的行为,他在做一些出格的事引起外界注意,他在求救。就和她一万年前做的那样,只不过她的结果有点凄惨。
龙雪云差不多把盘子里的绿豆糕都吃完了,剩了两个不再吃了。雅心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了下去。喝完水,雅心把盘子和杯子放到一边,道:“我们先修炼吧?”
“好。”
“你修炼到哪里了?”
“手火如金,风自是表。”在雅心的印象里,龙家长子都是天之骄子,天赋卓绝。哪怕人间没有夏级天赋的时候,龙家长子都是冬。龙雪云怎会修炼的这么慢?
她打开天机给她的纸条,纸条所写的进度果然很慢。莫非这一代龙家长子终于跌落凡尘了?她想要试一下龙雪云的天赋,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天机认为她会背叛他。于是,她决定先按天机给她的纸条教龙雪云。
雅心给龙雪云讲了一下修炼这两句口诀的要点,两人坐下来开始修炼了。
圆台上布着一些花纹图案,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时有泰山弟子经过,看向他们这里。人们大多是上午修炼,现在已经被安排做一些类似体术、阅读的修行或者进入自由活动时间。
此前的雅心和现在的龙雪云很像,但由于她姣好的面容,哀哀的眼神,独特的气质,反而让人觉得她楚楚可怜。虽然如此,还是没有人敢和她靠近,顶多碰头了寒暄两句。人们经过他们这里,不时的看向台上,好奇龙雪云为什么会在这里修炼,默默的经过。
雅心上午已经修炼过一个时辰,又修炼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坐着陪着龙雪云。
一个时辰后,龙雪云也修炼结束了。再次站起来的龙雪云身上,又有了一些人气。看来他还处在症状的初期,雅心这么认为。
远远的,鬼玲云跑了过来,她看龙雪云一直没过去,就来找他。龙雪云身上的人气又多了一些,还有了一些温度。只有他内心真正尊敬的人,才能激起他内心的温暖。
雅心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回去好好和母亲道歉,知道了吗?”
“哦。”龙雪云已经懵了,这个女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有绿豆糕。”鬼玲云跑了过来,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两个绿色圆形的绿豆糕眼睛一眨不眨。
“吃吧。”雅心把盘子推到鬼玲云面前。
鬼玲云把盘子里剩下的两个绿豆糕都吃了,道:“真好吃,谢谢。”
“我送你们回去吧。”
雅心御剑把两人送回了龙家大门口。
龙家处在泰山的东面,到了泰山脚下再向东十里的路程。龙家大门前面有一条小道,小道上只有龙家和鬼家两家,向南一拐,一直直行,就能到达一条东西向的官道。在官道的对面是杏梨湖。杏梨湖的边上有一个杏梨村。以前,龙雪云和鬼玲云经常去村里找小朋友玩,自从修炼以后,几乎就再也没去过了。
鬼玲云指着远处的村庄:“我要去那里玩。”
“天快黑了,回家吧。”要是以前,雅心放下二人就走了,今天却耐心的说着。
“我就要去,就要去。”
雅心载着二人飞了过去,刚到村口,正好碰到几个小孩在玩。
“小白,小黑,我来找你们玩了。”鬼玲云跳下飞剑跑了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小白憨厚的笑着问。
鬼玲云瞬间就和小孩子们玩成了一片。
小白又看向还立在剑上的龙雪云:“雪,过来玩啊。”
龙雪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雅心拍了拍他,他还是不动。雅心鼓励道:“去和他们玩吧。”龙雪云才下去了。
他们在玩一种大丞相的游戏,在地上蹦蹦跳跳。龙雪云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投入的玩着。鬼玲云不时的提携他。
雅心内心默默的为鬼玲云赞叹着,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小孩,心思细腻。她应该早已察觉到了龙雪云的变化,并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伙伴。
孩子们一直玩到天黑了才结束,鬼玲云和龙雪云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这下回去又要被娘骂了。干娘估计也饶不了你。”
“没事。”他们刚走了两步看到墙后面走出雅心。
“师姐,你在等着我们?”龙雪云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送你们回去吧。”
“好。”鬼玲云笑着说。
雅心把他们送到他们家门口的小道上,两人各自回了家。
“怎么才回来?”龙雪云一回来张明霜就问。
“我和玲去村里玩了,雅心师姐送我们回来的。”
“雅心一直陪你们到现在?”张明霜有些惊讶,得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人家了,毕竟每天都过来接送孩子。
“是。娘,我知道错了。”龙雪云低下头,诚恳的承认错误。龙雪云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母亲。只是在他的灵魂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强硬的将他拽向无尽的黑暗。他正在失去对人的感情,失去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试图反抗,被打的满地找牙。因此会变的烦躁,做一些不理智的事。
“知道错了就好,快过来吃饭吧。”张明霜慈祥的说,拍了拍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