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我把你,还有你藏在乡下的妻儿,一同送去见阎王。”
“你自己挑一个吧。”
卢诚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就好像在看一个从地狱冒出来的恶鬼一样。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我……我说,我全都说……”
“当年……当年驸马爷坠马的,不是意外……”
“是……是国公爷柳昌文下的命令!”
林稚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这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恐惧。
“为什么?”
“那是因为驸马爷……他查出来那批要给边军换的弓弩,是崔家牵头,柳家督造,里面……里面全是劣等木头和锈铁,根本不能用……驸马爷拿到了账本和工匠的证词,铁证如山……”
卢诚涕泪横流,将当年的阴谋和盘托出。
“那些军械,本来是要送到沿海去杀倭寇的。结果却被换成了劣质品,好钢好铁,全被他们两家熔了,私下卖给了关外的商人!”
“驸马爷本想拿着证据去面圣,结果……结果走漏了风声……”
“国公爷怕这事儿被人发现。”卢诚咽了口唾沫,继续艰难地说道:“是……是柳国公亲自下的令,让小的们在驸马爷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用浸了油的绊马索……制造了坠马的假象。”
“事情过后,是崔家的家主崔渊,他动用自己的关系,把所有的痕迹都给弄没了。京兆尹府里的卷宗,也是他们的人在里面搞鬼弄的手脚。”
林稚鱼微微倾身,嗤笑一声:“就因为贪污?卢诚,你心里明白得很,驸马爷可是皇亲国戚,安庆大长公主最爱的驸马,动他风险太大。”
“柳昌文和崔渊二十年前还没有如今的权势,再怎么张狂,要是没有足够的底气,他们哪敢下这样的毒手?”
“你在撒谎,或者……有所隐瞒。”
她的语气平淡,却剥开了卢诚试图保留的最后一层伪装。
卢诚整个人抖了一下,冷汗出得更多了,嘴唇哆嗦着,不敢去看林稚鱼的眼睛。
林稚鱼的声音更冷了:“看来,你是想让你那藏在泾州的妻儿,陪你一起上路了。来人——”
“别!别啊!我全说!我都说!”卢诚一下子崩溃了,“是……是因为那批军械的利润,大部分……”
“大部分都流入了当时还是九皇子的陛下私库!用于……用于争夺储位!”
“驸马爷查到的,不只是贪墨,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林稚鱼眼神一凝,追问道:“所以,是当时的九皇子,如今的陛下授意灭口?”
“不……也不完全是……”卢诚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在回忆极其可怕的事情,“驸马爷……驸马爷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九皇子。”
“他把证据都收集齐了之后,本来是想直接悄悄给先帝上奏章的……”
“可是他在书房和自己的心腹商量的时候,说了‘这事儿可能跟某个皇子有关’……这话,被刚好来送参汤的安庆大长公主殿下,不小心给听到了……”
林稚鱼的心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长公主殿下她……她最疼爱九皇子这个侄儿,坚信他品性纯良,绝不会做此等事。”
“她以为驸马查的是别的皇子,生怕驸马卷入夺嫡漩涡遭遇不测,更怕九皇子被无辜牵连……”
“她……她私下里去找了九皇子,将驸马已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本意是想让九皇子小心避嫌……”
说到这儿的时候,卢诚的声音里满满都是讽刺。
“陛下……不,当时的九皇子,他立刻就明白驸马查的就是他!他表面上安抚大长公主,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让姑母放心……可转身……转身就秘密召见了柳国公……”
“这么说……”林稚鱼的声音沙哑,“是安庆大长公主无意中泄露了驸马的调查进度。”
“而她的好侄儿,利用了她的信任与关爱,果断下令杀死了她的夫君?”
卢诚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是……就是这样!小的不敢再有半句虚言!”
林稚鱼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安庆大长公主一生的悲剧,竟始于她对侄儿最无私的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