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难堪入骨。
心头涩意翻涌,眼底温热濡湿,视线一点点模糊。
“婚仪继续,休得胡闹。”
奉平长公主一句话,将这事定了性,只是一场闹剧,众人不敢再有异议。
侯府护院驱逐看热闹的百姓后,众人退回府中。迎亲的队伍重新列好,新娘子被扶上了花轿,这场亲事还要继续。
严墨臣扶正发冠,理好衣袍,翻身上马,见那水绿衣衫的女子仍呆呆地站在道路中央。
今日天朗气清,无雨无风,女子单薄的身影却似风中蒲柳般摇摆。
“为什么......”她低语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闻。
仪仗队的引路人欲上前驱赶,高坐在绑着大红绸马上的严墨臣眼神复杂,摆手制止。
“等等。”
以严墨臣的视角,正好可看到这个姑娘垂泪的模样。
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下颔流落,打湿衣衫,到了见者伤心的地步。
此刻,严墨臣的心绪已平复,左右吉时已经耽搁,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他轻咳一声,带了些许歉意:“刚才对不住。”
也怪自己气昏了头,竟对一个如此柔弱女子动剑。
看她寒冬腊月还衣着单薄,便知在永安侯府过得不甚如意,怕是想攀附郁攸迟才言语失当。
严墨臣微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百般维护他又有何用?这等冷心冷肺的邪佞之辈,断不会对你有一丝心软。今日既已看清他真面目,往后再不必为这种人伤心了。”
这话里,倒显出几分君子气度。
宋承漪胡乱抹去满脸泪水,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手腕一翻,寒光骤然再起,剑尖又指向马上的严墨臣。
严墨臣心头猛跳,急勒缰绳,连人带马惊惶后退几步。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你要做什么?”
宋承漪并不答话,只低头掂量手中这柄沉甸甸的铸铁实剑,比菜刀锋利,足以取人性命。
随即,她弃剑于地,转而拾起那枚救她一命的四角黑镖,将其收入腰间。
她也给他留了句忠告。
“你若想活命,就别再与郁攸迟对着干。”
女子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严墨臣嗤笑着。
“呵,你真以为我怕他?”
“不管你怕不怕他,或者怕不怕死,你想想喜轿里的青鸾。”
宋承漪抬眼,眼底一片红。
“你若是死了,以侯府门楣,定不会让青鸾这么年轻就为你守活寡,到那时青鸾亦可再嫁比你更好的郎君。”
“哪里有比我更好的?”严墨臣的火又拱了上来,比之前还急,瞬时脸黑。
刚展现的君子风度,转瞬即逝,他摆手叫仪仗队的人上前。
“赶紧把这疯癫的人拉走!”
宋承漪没等人来拉,她昂着脑袋挺直后背,提裙走进府中,不想再让人看了笑话。
锣鼓再起,迎亲队伍启程。
临到街角处,严墨臣转头看了一眼侯府大门。
宋承漪刚才说过的话,比郁攸迟的剑锋更让他如鲠在喉。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永安侯府养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平芜院。
宋承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倒在冰冷的床榻上。
她怔怔望着头顶淡绿色的帐帷,掌心里攥着那枚从府门外带回的飞镖。
还没搞清楚郁攸迟身上发生了何事,她差点又丢了小命。
她是不是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