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次得罪了崔王两家,皇上忧心他在宫外出事,赶紧遣人连哄带骗地将人传到了宫中,什么圈禁,分明是护着他。
二人说话时,宋承漪朝廊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芳椿姑姑还在那处,她对着自己赞许点了下头,便悄然离开。
宋承漪转眼去看郁攸迟的神情。
发现他一直望着远处,似没有注意到她与芳椿的小交流。
徐大达笑着:“两位快请吧。”
永乐宫的正殿气势恢宏,帝王寝宫处处聚着龙气,但也处处透着病气。
满殿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宋承漪蹙了蹙眉。
就算她没有宋修懿医术高明,但她也能分辨得出,殿中药气纷杂,不成一统,皇帝已到了病急乱吃药的地步。
“皇上,您传唤的姑娘已经到了。”
文睿帝靠在龙床之上,睁开疲惫臃肿的双眼。
“走近些。”
宋承漪低着头走上前,撩起衣摆,跪地行礼道:“叩见陛下。”
膝盖却没落到冰冷的金砖石,而是跪到了墨色滚金边的靴面之上。
宋承漪诧异地仰头,就见在她身侧站得稳当的郁攸迟。
哪能在皇帝跟前这么糊弄,她急忙要将膝盖移开。
就听郁攸迟道:“他老眼昏花,已看不清东西了。”
躺在明黄床榻之上的文睿帝,沙哑道:“可朕还听得见。”
宋承漪尴尬地手脚都不知怎么摆了,郁攸迟气定神闲地道:“臣忘记皇上还听得见了,早知就说得小声些了。”
文睿帝气势沉沉,空气都跟着凝滞了。
宋承漪将脑袋垂到胸口,手心都冒出了汗。
过了一会儿。
文睿帝叹息着道:“你要是有空多来看看朕,也不至于连朕的身体几何,都不知道了。”
郁攸迟回道:“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
徐大达慌得跪地,满殿的宫人们也颤抖地伏于地上。
宋承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郁攸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敢在病重的皇帝面前,提死字。
殿中死气沉沉。
唯有郁攸迟还站得笔直。
文睿帝咳嗽了一声,徐大达立马带着殿中的宫人们退下。
待殿门合上后,皇帝道:“朕叫她来,你也跟着来了,没想到你也难过美人关。”
郁攸迟拱手道:“皇上高看臣了。”
文睿帝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之人,“你抬起头来。”
宋承漪抬头,终于看到了皇帝的脸庞。
她先是愣了愣,才叩首道:“叩见陛下,愿陛下身体康泰,万民皆安。”
宋承漪之所以怔愣,是因为外甥像舅,也不该是这么个像法。
奉平长公主与文睿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眉眼相像正常。
但都比不过郁攸迟与皇帝更像,那微挑的眼尾弧度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文睿帝已然苍老颓唐,没了精气,眼睛也没了亮光。宋承漪估摸着,应时日不多了。
文睿帝盯着她,皱起眉。
就算皇帝垂暮,帝威仍在。
宋承漪被看得心中忐忑,但又不敢垂头,吓得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