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许芝林开口说道:“现在所有人闭上眼睛假寐。”
流程还是要走的。
果然,等到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平稳悠长后,闭着眼睛的许芝林敏锐地听到了水缸中发出的异响。
随后,是水缸盖子缓缓被掀开的声音。
有人从水缸中爬了出来,衣物摩擦声、双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许芝林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步,冲到那人面前:“田螺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所有人都悄悄睁开了双眼,看向水缸边。
就见一个穿着麻布衣衫、披头散发的女子赤足站在那里,容貌平凡小麦肤色,身材微胖有肉感,一看就是标准的农家妇女。
她对上许芝林的眼神:“对我的容貌很失望吗?”
许芝林摇摇头:“这有啥好失望的?谁的长相不是爹妈给的,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挑来挑去的?”
田螺姑娘摇摇头:“那是因为你是女人。”
她走到空间屏障前,询问里面的玩家们:“对我的容貌感到失望吗?”
玩家们面面相觑,没有出声。
许芝林绕到她面前:“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别人对你外貌的评价?”
田螺姑娘摇摇头,不说话。
许芝林看着她:“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在被拐卖的女人中,也是被嫌弃的?”
田螺姑娘笑了:“你怎么猜到的?你还猜到了什么?”
许芝林缓缓说道:“跟你一起被买到这个村子里的女人们,有一部分死于凌虐,有一部分被救了出去,而你,被你的家人放弃了吧。”
田螺姑娘没有说话。
许芝林继续说道:“所以,唯一存活下来的你,成了这个光棍村的共妻。你不断被侵犯,不断生育,我猜,这个村庄得以延续,全部都是你的功劳。”
“而你,却因为被嫌弃外貌,不能得见天日,终生蜗居在水缸里。”
田螺姑娘摇头:“是,也不是。”
许芝林一笑:“海龟汤吗?有意思。那我纠正一下,你不是终生蜗居在水缸里,地里的活儿你也要干,全家的饭你也要做,晚上却只能睡在水缸里。”
田螺姑娘点头:“是。”
许芝林望着她,仿佛看到无数人:“后来吗……你死了,尸体融入了这片大山。不断有被‘选中’的田螺姑娘,走上你的老路。”
“你是你自己,你也是她们每一个人。”
田螺姑娘眼中出现一滴泪:“……是。”
许芝林叹了口气:“你生前养育了整个村庄,死后尸体哺育山林,这个世界的每个人、每棵树、每条溪流、每棵麦子,甚至是每一片云彩,都由你而生。”
“所以,你无处不在。”
田螺姑娘笑了,笑中落泪:“是。”
许芝林张开双手:“被拐卖、被虐待、被无视的一生,是无数个你。你为这片天地贡献了太多,现在,你想要收回来。”
“每一粒米、每一滴水、每一块肉,都是你,村民们吃下了你的尸体,也被异化成了你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