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平阳侯府。
沈母捏着串菩提佛珠,目光落在对面端坐的沈明珠身上。
“明珠,你今年也十六了,早过了议亲的年纪。”
她顿了顿,指尖的佛珠“咔嗒”轻响。
“你大哥走得早,侯府这一支,连个能袭爵的嫡子都没有。你父亲常年在北疆戍边,沙场刀枪无眼,谁能保得万全?若不趁早定下招赘的事,日后真出了变故,咱们娘俩,难道要从族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男丁里挑继承人?”
沈明珠正捻着帕子发呆,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语气里满是不耐:“母亲,不是女儿不依,是实在没合适的人选啊!”
她抬眼看向沈母,眼底带着几分委屈,“您说说,京城里哪家王公贵族的嫡子,肯放下身段来咱们侯府入赘?便是稍有些家世的旁支,也都想着自己谋前程,谁愿来做个‘上门女婿’,听人说三道四?”
沈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倒也未必非要盯着嫡子。京中不少高门望族,家里的庶出旁支子弟,大多没有继承家业的指望,这些子弟自幼在高门里长大,礼数规矩总不会差。”
她话锋一转:“后日是尚书府老太君的六十大寿,京中稍有头脸的夫人小姐都会去。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多跟那些夫人们攀谈几句,旁敲侧击问问哪家有合适的子弟。这事就这么定了。”
沈明珠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只得闷声道:“知道了,母亲。”
见她这副敷衍模样,沈母忍不住又絮叨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跟着去江东!你看看你回来后的样子,整日魂不守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我膝下就你跟你大哥,现在你大哥早早的走了,你要是不争气,我以后靠哪一个……”
说着沈母不觉落下泪来。
沈明珠忙安慰母亲,只说自己后日一定规规矩矩去给尚书府老太君贺寿,争取能多得几位夫人诰命的青睐,才作罢。
沈明珠回到房里,脑子都是母亲方才絮絮叨叨的话,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商青青为什么宁愿跑到江东那荒僻地方,守着家庙啃青菜豆腐,也不肯留在洛阳这锦衣玉食的侯府里。
当然,她倒是没想过,商青青在侯府里,也只是啃青菜豆腐。
“亲事”“入赘”“族中子弟”,这些词像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转。
母亲日日挂在嘴边,仿佛自己若不赶紧找个男人入赘,平阳侯府的天就要塌了。
沈明珠烦躁地拿起了一支珠花,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蹦出另一张脸。
上次在江东山间送他们回去的那个小樵夫。
那个小樵夫可真好看。
长这么大,她见惯了京中那些涂脂抹粉、故作斯文的世家子弟,从未见过那样干净又鲜活的男子。
可转念一想,她又泄了气。一个连家世背景都没有的山野樵夫,别说母亲那关过不了,怕是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正烦着,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
洛阳城里,多少贵妇暗地里养着面首,不就是图个顺心如意?或许……或许她也可以?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吓得她手一抖,珠花“当啷”掉在妆台上。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这荒唐念头摇出去,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说:听说当朝皇后,不也养着面首么?
唉,突然又一个年头,那个商青青会看上小樵夫么?
一想到这个,不禁怒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