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发疯的死寂。
我和那窗外的影子,仿佛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冰冷中,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对峙,我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就会打破这脆弱的、令人窒息的平衡,招致无法想象的后果。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那紧贴窗纸的模糊影子,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位置的移动,而是……它本身那团模糊的暗影,像是水波一样,极其诡异地……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低低的、像是无数碎冰相互摩擦挤压的、又像是有人在极近的距离对着窗纸缓慢呵气的声音,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那声音无法分辨音节,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声音”,它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冰冷的恶意摩擦。
我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瞳孔缩成了针尖。
就在我以为它要穿窗而入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落地声,从窗外传来。
像是有什么极小极轻的东西,从窗棂上掉落在了外面的泥地上。
紧接着,那个紧贴在窗户纸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模糊影子,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墨迹,倏地一下……消散了。
渗透进来的那股粘稠死寂的寒意,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窗外,只剩下沉沉的、普通的黑夜,仿佛刚才的一切,又只是我极度惊恐下的另一场幻觉。
但我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那冰冷的摩擦感还残留在我皮肤上,那诡异的动荡画面还烙在我视网膜上。
我死死盯着窗户,大气不敢出,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后缩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因为僵硬和寒冷而开始发麻刺痛,直到东方的天际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蓝色的曙光,勉强驱散了一点屋内的黑暗。
奶奶的遗像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晦暗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似乎还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看着我。
恐惧的浪潮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片狼藉的混乱。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松开了几乎要掐进掌心的手指。
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发出抗议的酸痛。
那个黑袍男人……他说的“防身”……就是这么防的?来了,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这堆烂摊子和几乎吓破的胆?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愤怒,混着后怕,一点点涌上来,暂时压过了冰冷。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空荡荡的堂屋,扫过那口黑棺材,最后,落在地上——刚才那只黄皮子匍匐的地方。
除了灰尘,那里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什么。
一小块颜色深暗的、不起眼的、像是从什么旧布袋上撕扯下来的碎布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鬼使神差地,我撑着发软打颤的腿,一点点挪过去,手指颤抖地捡起了它。
布片很旧,边缘粗糙,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已经发黑干涸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号,我看不懂,但那笔画透着一股邪性。
这是……那只黄皮子留下的?
它刚才……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想……害我?
奶奶用命换来的“防身”……防的到底是什么?窗外那东西……是什么?
还有我脑子里那些碎片……
我看着手里这块诡异的布片,又抬头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奶奶的死,恐怕根本不是结束。
而是真正恐怖的开始。
回城的路,似乎已经被彻底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