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轻极淡、仿佛带着无尽岁月尘埃的冷笑,逸散在空气中。
“生机?”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那不过是……延缓最终吞噬的……饵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彻底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那句冰冷彻骨的话,和他最后那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死死钉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不休。
延缓最终吞噬的……饵料?
所以……连奶奶赌上性命留下的最后预案,也只是饮鸩止渴?甚至……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我浑身冰冷,缓缓滑坐在地,那本深蓝色的小册子从无力的手中掉落,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
“灵脉残根……或可一搏”的字样,在旁边长明灯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无比刺眼,又无比讽刺。
棺材寂静无声。
他也走了。
只剩下我和这句判词般的低语,以及即将到来的、仿佛注定的……吞噬。
“饵料……”
那两个字像冰碴子,黏在我的耳膜上,刮擦着,发出细微又刺耳的声响,延缓最终吞噬的……饵料。
所以,连奶奶用命换来的、写在册子最后那近乎同归于尽的法子,也只是把死期往后拖一拖?甚至可能……是把我自己变成更好吃的食饵,喂给井里那个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不是来自外界,是从我心底最深处,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本摊开的、写着“或可一搏”的深蓝色册子,只觉得那上面的字迹扭曲得像一张张嘲讽的鬼脸。
希望彻底碎了,碾得比灰尘还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棺材寂静无声,他消失无踪,这偌大的老屋,像个巨大的、正在缓缓合拢的棺材,把我困死在里面。
等死吗?
像奶奶笔记里那些被“债伥”追逐的孤魂野鬼一样,最终也被吞噬,成为那口井养料的一部分?
不。
凭什么?!
一股压不住的、混着血腥味的狠劲,猛地从那片冰冷的绝望里炸了出来!凭什么我要认命?凭什么我就得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奶奶拼上一条命,难道就为了让我在这儿乖乖等死?!
我猛地伸手,一把将那本册子抓回来,死死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抠进纸里。
九死一生?饵料?好啊!就算是饵料,我也得崩掉它几颗牙!就算要死,我也得死个明白!我得知道那井底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得知道这操蛋的“债”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脉残根……狐瞳之力……
他说的不一定就是全部!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也许那“残根”能有点别的用处?奶奶的记录语焉不详,她或许也不知道全部!
我必须去亲眼看看!去那口井边!就现在!趁着他刚才现身震慑的余威可能还在,趁着我胳膊上这黑布还有点用,趁着我心里这股子濒临崩溃的疯狂劲头还没散!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我的全身,烧得血液都在发烫,恐惧还在,但它被一种更强烈的、破罐破摔的决绝压了下去。
我咬着牙,忍着浑身散架般的酸痛,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门后,捡起那根沉重的顶门栓,掂量了一下。
不够。对付那些东西,这玩意儿就是烧火棍。
我的目光扫过堂屋,最后落在墙角那堆之前族人留下的、还没收拾的杂物上——一把砍柴用的、锈迹斑斑但刃口还算锋利的柴刀。
就它了!
我冲过去,一把抓起柴刀,冰冷的刀柄入手,沉甸甸的重量反而给了我一点虚假的底气,又把那本要命的小册子塞进怀里,贴肉放着。
深吸一口气,我走到堂屋门后,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死寂。
只有山里夜晚特有的风声,呜呜地吹过。
后山那唱戏的鬼嚎没再响起,地下的东西也没动静,连平时夜里总会有的虫鸣都消失了,这是一种不祥的、暴风雨前的死寂。
我慢慢抽掉顶门栓,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气息的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我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