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我腿一软，彻底瘫跪在地，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随着画面和叹息一起传递过来的、奶奶临终前极致的绝望、不甘和……那种撕心裂肺的、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肠的……保护欲！
她看到了！她可能早就预见到了今天的绝境！她留下的每一个后手，都浸透着她的血和绝望！她不是在给我选择，她是在用命，给我铺一条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走通的、九死一生的荆棘路！
“奶……奶奶……”我哽咽着，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徒劳地伸出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旁边的黄皮子吓傻了，看看我，又警惕地看看四周，哆哆嗦嗦道：“三……三姑娘？您……您别这样……俺害怕……是不是……是不是老太太……回……回魂了？”
它这话像是一盆冰水，猛地浇在我头上。
回魂？头七……回魂夜？
民间是有这个说法！逝者魂魄会在头七夜回来，最后看一眼家人……
难道……刚才真的是奶奶？她的残魂？或者说，是她留在那本册子、那枚骨符上的强烈意念，被井边的变故和我此刻极致的情绪引动了？
所以那本册子才会发热？所以他才会出现拿走它？他不只是想阻止我送死，他可能也察觉到了奶奶残留的意念？！
无数的念头像沸腾的水一样在我脑子里翻滚。
如果……如果奶奶的残魂或者意念真的还在……哪怕只有一丝……那我是不是……可以问她？！
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问她债到底是什么？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激动起来，血液都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奶！奶奶！是你吗？你回答我！”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堂屋冲去！
黄皮子在我身后发出惊恐的尖叫：“三姑娘！别去！头七回魂不一样！容易冲撞！也容易……容易引来别的东西啊！”
我根本听不进去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可能了解到真相的机会！
我猛地撞开通往前堂的门帘！
堂屋里，长明灯依旧幽蓝地燃着，棺材静静地停放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奶奶！你出来！你告诉我！井里到底是什么？咱家到底欠了什么？你说啊！”我扑到棺材边，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棺木，声音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变调。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在空荡的堂屋里回荡，显得异常凄厉和孤独。
难道……刚才真的只是我的幻觉？或者……奶奶的意念已经随着册子被一起收走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无力感攫住了我。
就在我快要被这巨大的落差击垮时——
咯噔。
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木头细微爆裂的声响，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很轻，但在绝对寂静的堂屋里，清晰得可怕。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骇然盯着眼前的棺木。
紧接着。
一种极其缓慢、令人牙酸的——
窸窸窣窣——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从棺材里面，传了出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
我像是被瞬间冻僵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棺材里……只有奶奶……和她穿的寿衣……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下。
然后，更清晰地响起。
这一次，伴随着一种极其轻微的、湿黏的……像是很多节肢体在一起缓慢爬行的……让人头皮彻底炸开的——
细微蠕动声。
从棺材内部，由下往上，正慢慢地……接近棺盖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