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宋娇娇,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侯爷,心中一时有些犹豫。让宋千千去招待贵女,她总觉得不妥。那孩子虽然跟着李嬷嬷学了些规矩,可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骤然面对京中这一众眼高于顶的贵女,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宋娇娇何等玲珑心窍,立刻就看出了陈夫人的顾虑。她虚弱地靠在母亲怀里,声音柔得像一团棉絮,话语里却暗藏机锋:“母亲是在担心姐姐吗?母亲您不能一直让姐姐被隔绝在京城社交圈之外啊。姐姐如今是侯府嫡女,这样的场合,迟早是要面对的。早些接触,有您在旁看着,总归是好事。若是一味地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外人倒要说我们侯府慢待了刚找回来的嫡小姐呢。”
这番话说得体贴又周全,仿佛处处都在为宋千千和侯府着想。
陈夫人想了想,觉得也不无道理,便问:“都有哪些人家的姑娘会来?”
宋娇娇立刻报出一串名字,谁家嫡女,谁家庶女,说得清清楚楚。当她提到其中一人的名字时,语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郑重:“……最重要的,是安国公府的于明珠小姐。她可是当今丽贵妃的亲侄女,三皇子殿下的表妹。”
一直沉默的侯爷,在听到“于明珠”三个字时,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波澜。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转向陈夫人,语气不容置喙:“既然请了,就好好准备。你去跟千千说清楚,于小姐身份贵重,万万不可得罪。”
一个与皇家沾亲带故的贵女,其背后代表的政治意义,远非一场简单的午后茶会。
“是,侯爷。”陈夫人连忙应下。
宋华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宋娇娇身上,冷硬的线条没有半分柔和:“送你去寺庙,是让你反省。下药这种腌臢手段,你一个侯府贵女,是如何做得出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重。
“明日启程前,去给你姐姐郑重道歉。还有,到了慈恩寺,不许带任何丫鬟伺候,所有事都需亲力亲为,让你也尝尝劳作之苦。若是你之后再犯下此等大错,伤及侯府的名声,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无情,将你赶出侯府。”
宋娇娇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怨毒,面上却已是泪眼婆娑,一副幡然悔悟的模样:“父亲教训的是,女儿……女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那等糊涂事,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只要不赶女儿出府,便是让女儿给姐姐磕头赔罪,也是应该的。”
“记住你今日的话。”侯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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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梧桐院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娇娇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自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俏生生地站在院中,不见半分往日的娇贵。
“姐姐。”她扬声唤道,声音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
屋内,白芷正伺候着宋千千梳洗。院中其他丫鬟轻手轻脚忙碌着。自听琴被发卖后,她们对这位看似势弱的大小姐早已不敢有半分轻视,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宋千千对院中的动静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用温水净了面,任由白芷为她擦拭。
宋娇娇见无人理会,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开始她的表演:“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听信了下人的蛊惑,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幸好姐姐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否则我……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声情并茂,仿佛悔恨到了极点。
然而,宋千千依旧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从妆匣里拿起一支点翠金簪,让妙画帮她将长发绾起。
早膳已经摆好,是清淡的鸡丝粥和几样精致小菜。宋千千径直在桌边坐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