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受余家事件触动的王劲果然设立了由专业机构管理的家族资产信托。这不仅为肖潇和婉婉的未来提供了绝对保障,也能对王俊波形成合理的约束与激励,从根本上预防家庭纷争。
对此,王俊波反应冷淡。江静知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要呛声几句,结果他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彼时,王俊波正纠结于是否听从江静知的建议去做心理咨询。
他查阅了大量资料,甚至在J大心理部门口徘徊了两次,最终都放弃了。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心理部的走廊异常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王俊波在门外足足徘徊了五分钟,指尖冰凉,手心却沁出细汗。推开那扇门的决心,比他想象中难上千百倍。
向一个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失败、嫉妒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这简直是对他骄傲最彻底的践踏。
然而,脑海中闪过江静知那双冷静到近乎怜悯的眼睛——她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咨询的过程比他预想的更煎熬,更像一场残酷的自我解剖。
他笨拙地、词不达意地讲述着自己的愤怒、被忽视的感觉,以及那种渴望夺回关注和控制感的迫切。
咨询老师没有评判,只是温和地引导他看清:他的攻击性,源于自身的伤痛;他将对家庭巨变的无力感,全部投射到了看似“夺走”他一切的继母和妹妹身上。
“或许,你可以尝试不再把她们视为‘竞争者’,”咨询老师建议道,“而是看作因你父亲而与你产生联结的、新的家人。关系的改善不需要宏大的仪式,可以从最小的、没有压力的互动开始。”
几次咨询后,王俊波内心依然挣扎,但开始尝试将建议付诸行动。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回到滨江花园的家。
听到院子里传来妹妹婉婉和保姆玩耍的笑声,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躲回房间,而是走了过去。
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坐在推车里晒太阳的婉婉。小家伙看到他,眨着大眼睛,似乎有些认生,扭过头继续玩推车上的娃娃。
王俊波深吸一口气,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他在木雕社团课上新做的、造型憨态可掬的小马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给……给你的。”
他将小木雕递过去。婉婉好奇地看了看,又抬头看看他,终于伸出小手,接过了玩具马驹,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时,肖潇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鼓励。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教婉婉:“说谢谢哥哥。”
王俊波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对上肖潇的目光,生硬但努力地开口:“我……我回来了。”
这声久违的、不带刺的招呼,让肖潇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语气自然:“欸,饭快好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沉默,但冰封的河面下,似乎已有暖流悄然涌动。改变很笨拙,也很艰难,但王俊波知道,他必须迈出这一步。
六月的燕城,暑意初显。阳光穿过茂密的梧桐叶与百叶窗,在生科院的会议室里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对骆松教授的实验室而言,这一天意义非凡——上午,是大师兄安嘉伟的博士论文答辩;下午,则是小师妹江静知的博士论文开题报告。
答辩会场内,气氛庄重而热烈。安嘉伟身着合体的西装,立于讲台前,从容展示他数年的心血——《基于蛋白质组学的斑马鱼心脏再生关键蛋白筛选及其分子调控网络构建》。
他的讲述逻辑缜密,数据详实,构建的蛋白互作网络模型极具启发性,充分展现了其作为实验室基石的系统性思维与扎实功底。答辩委员会的教授们频频颔首,提问环节也更多是深入的学术探讨。
当答辩主席最终宣布“一致通过,建议授予博士学位”时,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江静知用力鼓掌,眼中满是敬佩。
作为导师,骆松教授做了简短的总结。
他的目光掠过即将离去的爱徒安嘉伟,又落在即将启程的江静知身上,语气温和而蕴含力量: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对我们实验室而言,更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