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靠在石头上仰头望天,伸出手看手腕上的铃铛。
萧琅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铃铛,心里有一瞬是静的。
他自然知道铃铛的由来,也知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一线生机。
可他为什么要活着呢,每天在绝望痛苦自厌中活着,为什么要呢?
又晒了会儿太阳,萧倾推着他往回走。
婆婆在院子里分药材,见他们回来了,对萧倾招招手,“你过来。”
萧倾开开心心过去了。“婆婆,是不是有办法了?”
婆婆偏过头看了眼萧琅:“有是有,你肯,你哥哥肯吗?”
“他肯!”萧倾替他决定了。
能治好当然要治好,这有什么犹豫的。
婆婆笑了一下,“你这女娃娃倒是真心为着哥哥的,不过他心结太深。治虽然有的治,婆婆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祖上留下过一些病案,非意志坚定者不能成。”
萧琅皱眉,很有些意外。他的腿已经是积年旧伤,当时虽然也有名医处理过了,但效果并不理想。
婆婆看着萧琅,“为你治过腿的是不是李长亭。”
萧琅这才看向婆婆,眼中有些惊疑。
婆婆冷哼一声,“你也不必多想。他是有些本事,伤成这样,还能给你把骨头都保住了,断筋虽然难接,他也没有完全放弃。此人现在在何处?”
萧琅沉默了片刻,“李前辈已经过世,临走前有留下药方,只是……”
“只是你不想活,所以也未按照药方内服外敷。”
“晚辈确无生志,但也未如此糟蹋前辈心血,虽不勤,但也有定期维持。”
婆婆收回目光,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他是我的师兄。当年他一心钻研外伤治愈术,瞒着家里去了战场,未想到……是怎么过世的?”
萧琅掩下眼中一片血红。“战乱,随行军医未能返回到城内……不过李前辈的尸骨已经收敛,埋在琅州,如果婆婆想去看看,晚辈可以带前辈前往。”
婆婆点点头,似乎收拾了下情绪,“看见你腿骨上的开口,我便知这双腿他治过。给你留的药方也是为了今后能开骨续筋准备,可惜你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坚持。”
萧琅垂眸,无话可说。
他既然早存死志,自然不会为生做准备。定期用着药方不过是不忍心浪费前辈心血,也是近身侍候的人坚持之故。
“婆婆,这么说的话,如今开骨续筋也是能治的吧?”萧倾虽然也觉得可惜,但话说到这份儿上,她觉得肯定不是全无希望。
婆婆点头,“能治,先解毒,再开骨续筋,意志不强坚持不到最后。以他现在的心志试都不用试。现在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想要恢复到完全痊愈的程度不可能,且要小心养护,待筋骨长好了之后,也只能与寻常人一般行走,不能练武。”
婆婆看了眼两人,“你们自己商量。”说完就自己进屋去了。
夜幕黑沉,婆婆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一枚小木牌,也不知看了多久,才轻声道:“活死人,肉白骨,哪里是凡人做得到的事情。你一生不曾荒废,也算对得起李氏祖训。便是天人两隔,我帮你完成你的愿望。”
同一时间,萧倾在帮萧琅用药草泡脚。
泡脚的桶高至膝盖,上有盖板,整个膝盖骨都在药桶的氤氲水汽之中。
萧倾这里按一下,那里敲一下,问萧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心中计算着泡脚的时间。
萧琅沉默地看她忙碌着,目光不自觉就温和下来。
她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宁静又执拗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