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抓周宴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百官们几乎是落荒而逃,尤其是那些被“尿劾”的官员,一路上魂不守舍,要么琢磨着怎么连夜上书请罪,要么盘算着收拾行李跑路。有个户部侍郎慌得连官帽都跑丢了,露出底下光溜溜的地中海脑袋,在雪地里反着光,活像只慌不择路的秃鹫,看得跟在后面的老五笑得直不起腰。
当天夜里,东宫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五个小崽子围着那本已经被烘干、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尿味的《百官行述》,凑成了一圈。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老长,像五个小巨人。
“妹妹太厉害了!一泡尿就冲垮了瑞王叔公的半壁江山!”老五兴奋地蹦蹦跳跳,小手里还攥着块干净的尿布当旗帜挥舞,“以后我要跟妹妹学,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小团子刚洗过澡,发间还带着皂角的清香,红扑扑的脸蛋像两个熟透的小苹果,可爱得不行。
老大澹台玄却没那么兴奋,他翻着书页,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这上面记的把柄太详细了,有些连父皇的暗卫都还没查到。瑞王叔公只是个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朝廷秘事?”他的指尖在“京兆尹掩盖械斗案”那条记录上轻轻一点,那墨迹明显比别处新鲜,像是最近才添上去的,边缘还带着点未干的痕迹。
老四凑过去,小鼻子像只嗅到鱼腥的猫似的嗅了嗅,眉头也皱了起来:“除了尿味和隐墨散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淡的‘真心花粉’味,还有……突厥的狼涎香!”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淡黄色的粉末撒在书页上——那粉末一碰到残留在纸上的尿渍就燃了起来,腾起一小簇幽蓝的火焰,火焰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跟之前在龙袍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几个孩子瞬间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星溅到书页上,把老大手中的书页映得忽明忽暗。就在这时,书页上的字迹突然开始变化,原本的罪行记录渐渐淡去,最终显出一行新的字:
“七月初七,地宫开,双珠合”
每个字的笔画末端都带着一丝血丝般的红痕,颜色与太子玉玺缺角里的血珠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母后的笔迹……”老大喃喃地说,声音有些发颤。他认得那“七”字最后一笔微微上挑的弧度,跟先皇后生前批阅奏折时的习惯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在走路。五个小娃娃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窗户,只见月光下,一个披着星尘斗篷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那人身材纤细,每走一步,腰间的银铃就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与先皇后生前最喜欢的那串和田玉玉佩的撞击声一模一样,熟悉得让人心酸。当那人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柳叶眉,杏核眼,眼角下方一颗泪痣红得刺目,与太子澹台烬的泪痣长得分毫不差!
“小姨……”老五小声叫道,惊讶得把手里的尿布都掉在了地上,“你是小姨南宫月吗?”
来人轻笑一声,声音空灵得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元宝都长这么大了。你母亲当年在这本书里藏了打开秘密的钥匙,就是怕瑞王和突厥人勾结,危害大周……孩子们,你们找到锁孔了吗?”她说着,突然将一枚绣花针抛向空中,那针在空中飞快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大,渐渐化作一幅发光的地图——正是瑞王府的平面图,其中一个偏僻的密室被朱砂圈了出来,旁边还标注着一行小字:“双生子现,天命归”。
五个小娃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们终于明白,这场看似荒唐的抓周闹剧,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幕。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对手,不仅有瑞王,还有突厥势力,甚至可能与当年南宫家族的变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黎明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咚咚咚”地敲了六下,打破了夜的寂静。书房里的烛火渐渐熄灭,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那本《百官行述》上。神奇的是,书页上的“瑞王”二字在晨光中渐渐淡去,最后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但五个小娃娃心里都清楚,这场围绕着一泡童子尿和江山社稷的迷雾,才刚刚开始散去第一层。
就在这时,书页中间突然无声地滑落一枚蜡丸,“嗒”地一声掉在桌上。老二澹台战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过来,用牙咬碎蜡壳,里面露出一张卷着的小纸条。他展开纸条,念道:“绣娘已灭口,子时三刻,乱葬岗……”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清丽,却带着明显的颤抖,连墨色的浓淡都不均匀,竟与先皇后临终前咳出的血迹颜色隐隐同源。最诡异的是,纸条边缘还沾着些许淡黄色的粉末,正是老四刚才说过的突厥狼涎香。
“不好!绣娘肯定知道双生子和地宫的秘密,我们必须赶在子时三刻前到乱葬岗!”老大反应最快,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短剑,率先冲了出去,短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其他四个小娃娃也立刻跟上,五个小小的身影在晨曦中疾行,像五只灵巧的狸猫,朝着那个藏着更多秘密的乱葬岗跑去。
刚出东宫大门,天上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片大得像棉花,砸在脸上冰冷刺骨。五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奔跑,小脸冻得通红,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当他们终于赶到乱葬岗时,只见一座新坟前插着根黑漆漆的狼头木桩,桩上刻着一行弯弯曲曲的突厥文字,老四认得几个,翻译道:“双珠合,地宫开,山河易主……”
他赶紧从布袋里掏出显影粉撒在木桩上,那粉末一碰到雪就燃了起来,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中,渐渐浮现出先皇后的虚影,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宫装,泪眼婆娑地望着东方——那是太子东宫的方向,唇间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烬儿……快逃……别信……任何人……”
虚影消散后,雪地里静静躺着半块龟甲,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老大捡起龟甲,凑到玉玺缺角处一比对,赫然发现龟甲上的纹路与玉玺缺角里的血珠严丝合缝,拼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图案,在朝阳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