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好像是…”他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血渍?是浸入纤维深处的…陈旧血渍!”
结合这布料的材质、纹饰、年代感,以及它出现在一个用处理遗体药粉处理过的、诅咒当朝太子的人偶内衣领口位置…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贴合所有线索的、骇人听闻的猜想,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围在身边、同样被这一连串发现惊得目瞪口呆的哥哥们,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大哥…二哥…三哥…这、这做人偶的里衬布料,恐怕…恐怕是…是前朝某位皇后的…裹…裹脚布!”
“裹脚布”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偏殿内炸开!
前朝皇后的裹脚布!还是沾染了血渍、用处理遗体的药粉处理过的裹脚布!用来制作诅咒当朝太子的人偶!
这其中的恶毒、诡异、以及那种跨越时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亵渎与仇恨,瞬间超出了在场所有孩子的理解范畴,让他们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窖之中,浑身发冷,连思维都几乎被冻结了!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愈发显得诡异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孩子们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前朝皇后…裹脚布…”老大澹台玄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俊秀的小脸上血色尽失,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握起,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源自血脉的不安。
老三澹台凤猛地想起了什么,急促地说道:“我记得…我在库房翻看那些堆在角落的《前朝秘史》杂录时,好像…好像提到过一嘴!前朝末代皇后,就是那位南宫氏(他特意强调,此南宫氏与母族并非同宗,只是姓氏巧合),在国破宫倾之时,是…是在寝宫内自缢而亡的!据说死前曾咬破手指,以血书于墙壁,发出了对新朝篡位者的恶毒诅咒…她的许多随身物品,包括…包括一些贴身衣物,在城破时的大乱中或被毁,或神秘失踪了…”
线索,似乎隐隐约约地指向了百年前那场翻天覆地的王朝更迭,指向了那深宫之中不甘的死亡和延续了百年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怨恨!
就在这时,一直像壁虎一样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动静的老五澹台鹰,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急促的、模仿某种夜莺的警示叫声!
“嘘——!”
孩子们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反应快得惊人!老大澹台玄一把抓起桌上那块作为主要证据的、摊开着染血裹脚布碎片的白棉布,迅速卷起塞入怀中。老二澹台麟则手脚麻利地将桌上所有的琉璃盏、工具一股脑扫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普通木盒里,“啪”地一声合上盖子。老三澹台凤则迅速将那个诅咒人偶用原来的黑布盖好,推到桌子底下不起眼的角落。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停当、勉强恢复镇定的下一秒,偏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太子澹台玄(他们的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比殿内的阴影还要凝重,眉头紧锁,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殿内,在孩子们看似“正常”实则紧绷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似乎与往常无异的书桌。
“刚刚宗正府遣人送来密报,”太子走进殿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冽,“瑞王在狱中喊冤,声称那个诅咒人偶是遭人陷害。他府中的管家出面作证,指认曾在人偶被发现的几天前,看到一个身形模糊、但…但身上隐约有南宫家朱雀纹身特征的神秘人,潜入过王府,行踪诡秘!”
“朱雀纹身?!”孩子们面面相觑,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南宫家?这怎么又牵扯到母族了?虽然此“南宫”非彼“南宫”,但这巧合也太令人不安了!
老四澹台鹊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将他们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发现,简明扼要地禀报给了太子,尤其是关于那“前朝南宫皇后裹脚布”的推断。
当太子听到“前朝南宫皇后裹脚布”和“敛肌散”时,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某个极其忌讳的古老传说被证实了一般,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前朝南宫皇后…血咒…”太子低声重复着,眼神变得幽深无比,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时空,看到了百年前宫闱深处的惨烈景象,“宗庙秘录中有过残缺记载…说那个诅咒…怨毒至极,其力可绵延后世…应验的方式,并非直接索命,而是…通过血脉的牵连,逐步侵蚀气运,引发癫狂、悖乱、骨肉相残…”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依次扫过自己的五个儿子,那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沉重,更有一种决绝的保护欲。
“而瑞王…”太子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或许是想利用这个古老的诅咒…将其引导向特定的目标。那个人偶,恐怕不止是针对孤…或许,星儿她…”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未竟的名字,让所有孩子的脊背都窜起一股寒意!
这个人偶事件,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储位倾轧,它像一张深不见底的网,牵扯着跨越百年的血仇、恶毒的诅咒、复杂的政治阴谋,以及他们每个人,尤其是妹妹澹台星,可能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漩涡!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