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像一阵裹着脂粉香气的旋风，拽着胡老板的胳膊闪到油腻的厨房角落。
她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手指还时不时戳点着叶逍遥的方向。
胡老板那张油光光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眉头紧锁，最后竟挤出一点无奈的妥协。
只见雪姨胖手一伸，毫不客气地从胡老板围裙口袋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通用纸币，往自已兜里一塞，脸上瞬间绽开胜利的笑容。
她扭过身，对叶逍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丢下一句“好好干啊逍遥！”，便扭着丰硕的腰臀，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外弥漫的油烟里。
叶逍遥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空气中残留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后厨飘来的油烟，让他一阵恍惚。
直到胡老板那张带着疲惫和些许不耐的脸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猛地回神。
“你……叫叶逍遥是吧？”胡老板的声音带着长期吆喝的沙哑，没什么温度，“今天先熟悉下环境，明天正式上工。小王……”他转头朝后厨喊了一嗓子，“带带他！”
一个穿着同样油腻工服、年纪和叶逍遥相仿的小伙子应声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点好奇。
叶逍遥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已可能做不长，或者至少问问待遇。
但胡老板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交代完小王，便急匆匆地转身钻回了后厨那片锅碗瓢盆的战场，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叶逍遥看着那晃动的油腻门帘，把话又咽了回去。
“嘿，新来的？叶逍遥？”小王凑过来，热情地伸出手，“我叫王磊，叫我小王就行！老板让我带你转转。”
他上下打量了叶逍遥一眼，咧嘴一笑，“放心，咱们这活儿不难，手脚麻利点就行！来，先做个健康检测，服务行业嘛，规定流程。”
小王领着叶逍遥走到店门口内侧。那里立着一台一人多高的银色金属仪器，造型简洁，侧面印着“康卫士-3型”的标识，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
“站上去就行，很快。”小王示意。
叶逍遥依言站上检测台。一道柔和的蓝光无声地扫过他的全身，从头顶到脚底，仪器内部发出轻微的嗡鸣。几秒后，一个电子合成音响起：“体温：36.5℃。体表无可见传染性病灶。基础代谢率：正常。健康状态：合格。”蓝光熄灭。
“搞定！”小王拍拍仪器，“走，带你认认地方。”
所谓的“熟悉环境”，就是小王带着叶逍遥在拥挤的“胡氏饮食店”里外快速走了一圈。
店面不大，前厅摆着七八张油腻的方桌，后厨更是狭窄得只能容两三人转身。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油烟、廉价清洁剂和食物混杂的气味。
小王语速飞快地介绍了哪里是洗碗池、哪里放食材、哪里倒垃圾、前厅怎么招呼客人、怎么传菜……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行了，大概就这样！明天早点来，我教你具体怎么弄！”小王说完，正好有客人吆喝点单，他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转身投入忙碌。
叶逍遥站在嘈杂的店堂中央，看着小王穿梭的身影，听着后厨传来的爆炒声和胡老板偶尔的吼叫，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像一件被强行塞进这个环境的物品，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算了……”他走出店门，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苦笑摇头，“头盔的钱还没影，‘曙光’开服还有半个月……人穷志短，先干着吧，好歹能赚点饭钱。”
他回头看了眼那块油腻的招牌，“就当是……在W市努力活下去的开端吧。”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叶逍遥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回到出租屋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顾力。
“逍遥！逍遥！快！快来‘曙光’销售点！十万火急！”顾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慌乱？
“阿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逍遥心里一紧。
“别问了！快过来！快点！”顾力几乎是吼出来的，背景音嘈杂无比。
叶逍遥心头一沉，顾不上多想，拔腿就朝市中心狂奔。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销售点时，远远就看到顾力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队伍前列焦躁地原地打转。
一看到叶逍遥，他眼睛一亮，拼命挥手。
“逍遥！这里！快！”顾力冲过来，一把抓住叶逍遥的胳膊就往队伍里拽，力气大得出奇。
“到底怎么了？”叶逍遥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你先站这儿！帮我占着位置！千万别动！我……我去去就回！”顾力语无伦次，胖脸憋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两条腿不自然地夹紧，表情扭曲得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来不及等叶逍遥回答，就以一种极其别扭、一扭一扭的姿势，捂着肚子，朝着商场侧后方公共厕所的方向，几乎是“挪”了过去。
叶逍遥：“……”
他看着顾力那狼狈又滑稽的背影，结合他那痛苦的表情和奔向厕所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这家伙，肯定是憋不住了！难怪电话里那么急！
叶逍遥无奈地摇摇头，老老实实站在了顾力的位置上。
环顾四周，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才过去半天，购买队伍的长度已经翻了好几倍！
蜿蜒的人龙几乎堵住了半条街，人头攒动，喧嚣震天。
无数双眼睛都热切地盯着销售点内闪烁的“曙光”标志和陈列柜里那些酷炫的设备。这阵仗，比白天商演时还要火爆数倍！
过了好一会儿，顾力才慢悠悠地踱了回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舒畅，甚至有点飘飘然。
“逍遥！”他走到近前，看到叶逍遥真的还站在原地，感动得差点扑上来，“你真是我亲兄弟！太够意思了！”
叶逍遥嫌弃地后退一步，忍住笑意调侃道：“我说阿力，你这卫生间上的……我还以为你真掉里面需要打捞队了呢！可把我担心坏了。”
顾力的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扑上来就要捂叶逍遥的嘴：“哎呀！别说了！丢死人了！这么多人……”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叶逍遥笑着躲开，“对了，你哥呢？不是说他会来陪你吗？”
提到顾强，顾力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怨气冲天的表情：“哼！别提了！那个不靠谱的！刚才倒是来了，结果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二话不说就把我丢这儿了！气死我了！简直是我亲哥！”
叶逍遥看着眼前越来越长的队伍和越来越深的夜色，晚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担忧地问：“那晚上怎么办？你一个人在这儿？这不得冻僵了？”
顾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周围裹着厚外套甚至带着睡袋帐篷的“专业排队党”，他缩了缩脖子，小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恐慌：“啊？对哦……晚上……晚上肯定更冷……这……这可咋办啊？”他急得直抓后脑勺。
叶逍遥看着他这副呆样，又想笑又无奈：“行了，别抓了。我那儿有顶旧的小帐篷，虽然不大，但挡挡风应该没问题。我给你拿过来，再带点保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