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在马六甲破旧的骑楼廊檐下,答应了我的求婚。
有人说,‘一座马六甲,半部南洋史’。
我把我们这段微不足道的故事,也融入了这座古城的时光里。
如果可以一直活在这场南洋旧梦中,该有多好……”
金栈读这段文字时,就像回到了高中,老师让他这个语文课代表朗读课文,朗读的声情并茂。
因为连他都很佩服这位江少爷,虽然措辞有点油,但确实很有想法。
别说一周目缺爱的沈萝,就是这周目被宠大的夏松萝,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金栈自己,仿佛也坠入了那场南洋旧梦里,心头漫起一抹感伤。
怎么能不唏嘘?
这样一个浪漫旖旎、文艺气息浓厚的江少爷,重启人生以后,竟然会变成后座这个要么半死不活,要么寻死觅活的黄毛癫公。
金栈停下来后,车内又静默下来。
夏松萝拉起了右手臂的袖子,她手腕上正戴着“情人桥”。
梵克雅宝的“诗意”系列里,有很多不同的主题。
何淇很喜欢谈恋爱,却选择了“花仙子”。
表盘上有一个花仙子,手持魔法棒,正在施展带来祝福和好运的魔法,充满了童话气息。
而夏松萝,因为受到爸爸的影响,对爱情和婚姻毫无憧憬的情况下,一眼看中了这款“情人桥”。
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她虽然不像江航那样,脑海里保存着前世记忆片段,但有些感情,已经印刻在她灵魂里了?
夏松萝忽然感觉心口一阵痛。
就在这样的感伤里,江航冷漠地声音响起:“这和沈无间的封印有什么关系?”
金栈甩了甩手里的信纸:“你总觉得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说他是个废物,这一套连招你没猜到吧?”
江航是没猜到,但他猜到了金栈不安好心:“故意的?”
金栈确实是故意的,但绝对是为他好。
正确答案摆在这里了,完全可以照抄了。
这一世求婚,直接前往马六甲,都不用费什么心思,简单就能搞定。
江航受不了金栈这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羡慕眼神,好像他占了江少爷多大的便宜。
当然,更受不了夏松萝此时这种沉浸的状态。
“怎么样,‘他’很浪漫吧?”江航收回搭在她肩头的手臂,屈起来,胳膊肘捣了她一下,脸上似笑非笑。
夏松萝被他惊扰,看向他。
江航不等她说话,先发出一声讽笑:“做事那么草率,难怪死得那么快。”
随便就能给八字,许来生。
幸亏夏松萝值得,不然“他”就成万恶之源了,江航每天都要骂“他”千万遍。
江航的目光扫过他俩,慢悠悠说:“如果我没记错,郑和是个太监吧?三宝庙里三宝井,不就是太监庙里太监井?在这里许愿生生世世的爱情,你们竟然没人觉得这有问题?”
夏松萝微微愕然:“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问题。”
江航挑眉:“算你反应快。”
金栈真是头痛,这个醋精真是抄作业都不会,煮熟的鸭子都得飞:“大哥,重点是那口井的美丽传说,不是产权归属。非得讲产权,郑和挖井只是一个说法,三宝井又叫做汉丽宝井,官方牌子上写的是,苏丹王为他来自明朝的爱妃挖掘的,本身也是个远渡重洋的爱情故事。”
夏松萝听金栈解释完,又释然了,舒展开眉头:“原来是这样。”
江航瞪金栈一眼,唇角旋即又勾起凉薄的弧度:“行,不说这个,说那几百年的南洋旧梦,我更是想笑。”
他睨向夏松萝,“需不需要我告诉你,南阳旧梦的开始,是葡萄牙人用铁炮轰塌了马六甲的大门。随后被荷兰掠夺,再被英国殖民,1957年才和大马一起脱离殖民。”
“你告诉我,把山盟海誓融入进这种充斥着剥削掠夺的耻辱历史中,很吉利吗?”江航冷冷一笑,“难怪惨淡收场,接连重启人生。”
夏松萝呼吸一滞,顺着他的话一想,一时间脊背有些发凉。
“松萝,你别听他在那胡乱解构。”金栈彻底无语了,有些人至今还在试用期是有原因的,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金栈纠正他:“重点是时间。手表代表时间,历史也代表时间,你扯什么殖民?按你这么说,地球上有多少好地方没被殖民过,没几个能求婚的地方了。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江航被戳中了痛处,不装了:“就是过敏怎么了?”
他和江少爷拥有十一年相同的人生,江少爷那些风花雪月的想法,他当然懂,他也当然会,但他做不到。
命运分岔后的江航,和江少爷看待问题的视角是不一样的。
江少爷会觉得南洋旧梦诗意浪漫,是源于历史书里的客观评价。
马六甲,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东方的十字路口,世界文化古城,意义非凡。
江航不一样,他跟了军阀十几年,踏足这世界上很多战火燃烧的地方。
他看到殖民建筑,只能嗅到炮火硝烟味,还有死人的铁锈味。
绝对联想不到“浪漫”两个字。
“你死了这条心。”江航先把话摆在这,冷硬地说,“我这辈子和浪漫绝缘,想找浪漫别找我。”
“你瞧你,干嘛这么激动,我没说非得要去马六甲啊。”夏松萝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大。
她诧异:“你难道以为,我会对比你们两个,要求你做什么?”
江航扶了扶帽檐,语气里暗藏了一分心酸:“难道不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夏松萝冤枉:“我让你学‘他’说话的腔调,因为这是很简单就能办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