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元璋开始深思了,所以他干脆还把自己关在乾清宫里,早朝时还特意下令让陈洛别来上朝了。
“什么鬼?”
陈洛那边就等着这个奏疏上表后,朱元璋就气愤的直接给自己弄死呢,结果等半天是不让自己上朝的旨意?
“不对……莫非朱元璋真被我写的那破玩意气到了?漂亮啊!”
陈洛都以为自己认为的就是正确的。
结果呢。
数天之后,朱元璋确实越想越气,他都对着那份白话奏折琢磨了好久。
也确实如陈洛所想是越想越气,但又越想越觉得,这杀才奏疏写的是气人,可是他这种文风和内容,又真的写出了东西,他朱元璋知道后,这就像根鱼刺卡在其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混账东西,骂了朕,还得让朕琢磨他的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三天后,朱元璋就猛地一拍桌子,决定了!
“得把他叫来,狠狠敲打一番!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什么叫君臣纲常!最好吓得他屁滚尿流,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跟朕说话!”
于是,一道口谕就传出了宫墙。
陈洛这天还在算计下次马甲来赚钱时,是谏言宝钞贬值还是宗室供养问题,哪个更能快速求死领奖金,结果听到了皇帝召见,眼睛顿时就亮了。
“来了来了!老朱果然憋不住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万块……呃,名垂青史的机会来了!”
陈洛赶紧整理了一下马甲这身浆洗得发白的官袍,甚至还对着水缸照了照,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忠肝义胆,视死如归!
那是当场都不等太监念完旨意,直接抢过文书,顺着紫禁城的方向就准备走进去了。
太监都懵了,别人都怕得罪太监而被去皇帝那里乱说。
可是这?
太监抬头看着那小跑的陈洛身影,对方压根那架势不像去挨训,倒像是去领赏的。
怪了。
而一路在进宫的路上,陈洛心里的小算盘也打得噼啪响。
待会儿是老朱先拍桌子?
还是先让锦衣卫把我摁住?
我是直接开骂比较爽,还是先阴阳怪气几句再慷慨赴死?
不管,见到朱元璋就知道了。
而等陈洛终于进了这偏殿后,气氛比他想象的还要凝重。
朱元璋面沉似水地坐在那儿,眼神跟刀子似的,旁边的太监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
“臣,陈洛,叩见陛下。”
陈洛马上规规矩矩的行礼,心里却在呐喊:快!快骂我!快说要砍我!
朱元璋也没立刻让他起来,而是用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打量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陈洛,你的奏疏,朕,看了。”
看了好啊!
那你还等什么?
干死我!
陈洛为了死后这一万奖金,当场就急了。
“哦?陛下看了?”陈洛就好像那蠢到家的人,一脸兴奋的抬头啊,“陛下,您觉得臣写得怎么样?是不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特别是那句形容您是最大的地主,这话是不是特别形象生动?还有那个裁判下场踢球……”
这熟悉的劲头,这可笑的话术。
“闭嘴!”
朱元璋差点没绷住,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想砸过去,可刚伸手就忍住了,但气得胡子直抖啊!
“朕叫你来,不是听你胡言乱语的!你奏疏里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朕随便挑出一条,就能治你个诽谤君上,动摇国本之罪!都够你凌迟处死,甚至诛灭九族!”
朱元璋的心思是想警告陈洛,结果他这话不说不好,说出口后,他肉眼可见陈洛……更兴奋了?
没错啊!
来了来了,流程来了!
陈洛面上狂喜,但也清楚朱元璋怎么好像在敲打他,在警告他胡闹就会死?
可他就是想死,赚钱啊!
这是好事啊!
在陈洛的理解中就是这具马甲死了,那就直接得到一万奖金,而且他都和杨胖子他们感情切割了,也不扯上人家的安危,咱们下一个马甲再做朋友!
由此。
陈洛是生怕自己死不掉,他还来了个先发制人,先扬后抑!
面上是突然就摆出沉痛万分,悔不当初的表情,甚至努力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咚!
陈洛是猛地一单腿下跪,单膝发出了巨大的砸地声,把朱元璋都吓了一跳。
“陛下!臣……臣有罪!臣罪该万死!”陈洛的声音带着哭腔,装模作样啊,“臣当时写完这奏疏之后,就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深刻反思,越想越觉得臣不是个东西!”
朱元璋:“???”
这开场白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这小子转性了?怕死了?
然后他就听陈洛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陛下乃九五之尊,千古圣君,一心为民,日理万机!臣不思为君分忧,反而口出狂言,妄议圣躬,质疑国策,此乃不忠!”
“臣受陛下恩典,擢为言官,本应谨言慎行,却言语无状,行事疯癫,屡屡惊扰圣驾,此乃不义!”
“臣兄长蒙冤,陛下为其昭雪,臣不思报答天恩,反而屡屡给陛下添堵,此乃不孝!”
“臣……臣简直不忠不义不孝,枉读圣贤书,枉为大明臣!臣活着就是浪费朝廷俸禄,玷污朝堂清名,让陛下您看着就心烦啊陛下!”
朱元璋是真被他这一连串的自我批判给整懵了,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那……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老朱现在的想法就是常人考虑,或许陈洛不想死,他听出自己的警告,这敲打也就到位。
然后……
朱元璋就等着陈洛求饶,以及继续认错呢。
但陈洛却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充满了真诚和觉悟!
就是这觉悟完全和朱元璋的理解是两个方向的极端!
“臣以为,臣恳请陛下赐臣一死!”
“赐你一死是吧,你知错也就……啊?!”朱元璋刚开始还摇头晃脑的在那里冷笑表态,结果这一下彻底愣住,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