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顾九皋师(1 / 2)

顾九皋先生,是我的第四位受业师。当我们迁居的时候,恰巧姚和卿先生又出外就幕去了。如果迁移了新居,于我读书不便,可不是焦心的事吗?后来父亲探听得张家本请了一位教师,而且知道这位先生的教书,很为认真。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不可错过。因为我们这个时候的家境,已不能独立请一位教书先生了。

先给张老太太说好,然后父亲去拜访顾先生,谈得很好。父亲的意思:“现在那些塾师教学生,只是要教他们死读,读得烂熟,背诵而流,而不肯讲解,似乎不能开他们的知识。最好是读一首书,便要把书中的道理,给他讲一遍,方能有益。而懂得了书中的意义,便也可以记得牢了。”

顾先生的意思:“讲解是要紧的,熟读也是必须的。那些圣经贤传,非从小读不可,年纪一大,就读不熟了。”他说:“将来你令郎要应科举考试吗?主试的出一个题目,你却不知道在哪一部书上?上下文是什么?你怎能做文章呢?如果读熟了的,一看题目,就知这题目的出处,上下文是什么,才思敏捷的,便可以一挥而就了。讲解自然是要紧的,但要选择容易明白的,由浅而深方可。假使是一个知识初开的幼稚学生,要给他们讲性理之学,道德之经,这是很烦难的了。上学以后,我先试试令郎的资质如何?再定教导的方法吧。”

本来这学堂里,已有了两个学生,一个便是张禹锡兄,还有一位钱世兄(已忘其名),年已十六七岁了。我去了,多添了一人,共有三人,而我还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先生是愿意的,多添一位学生,每年也可以收多得十余元的束脩,不无小补,而我的加入,也可以算例外的。

顾先生的家里,住得很远,是在葑门内的织造府场。(前清时代,有三个织造衙门,一在南京,一在苏州,一在杭州。)从织造府场到文衙弄,真是从城内的东南到西北。所以顾先生要在馆里住四五天,方才回家一次。那位钱世兄呢,也住在葑门平桥,是顾先生到馆及回家必经之路,因此带出带归。原来钱世兄的父亲,和顾先生是老朋友,年龄既大,又无妻室,把钱世兄重托了顾先生,但是钱世兄佻性成,顾先生监督甚严。

为了钱世兄年纪大了,已经开笔作文,张禹锡也十三四岁了,所以顾先生每天就要讲书,我年纪最小,但在讲书时候,令我旁听。讲过以后,他们就要回讲,可是回讲不出,尤其那位钱世兄,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些什么,先生常常骂他。实在当先生讲书时,他并未入耳,因此心不在焉。我在旁边,心中想道:这几句书的意思,我倒明白,可惜先生不来问我,不叫我回讲。

有一天,也是讲书以后,要他们回讲,他们都讲得不对。先生见我在旁边,便问我道:“你讲得出吗?你来讲讲看!”我便把几句书的意义解释了,先生大为夸奖我。夸奖我便是斥责他们,先生说:“你们年纪如许大了,反不及一个年纪小的。”其实先生讲时,他们指东话西,不在仔细听,我却是静听,所以回讲得出。

从此顾先生便特别注意我了,常常讲书给我听,但浅近的我可以明白,深奥的我可是不懂。这时候,我《四书》已经读完了,就在读《五经》。照寻常规例,是《诗》《书》《易》《礼》《春秋》,依着那个顺序读下去,但是在姚和卿先生案头时,他就说:《诗经》《尚书》《周易》,更加使小孩子难懂,不如先读《礼记》吧?《礼记》有几篇较为容易明白一点,所以我那时,《礼记》已读了半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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