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杂志(1 / 2)

上文说过:我们的励学会同志有两个志愿,一是由励学会出一种月刊,一是开一家小书店。现在东来书庄成立,开小书店的志愿已遂了,便想到出月刊的事了。但是出月刊第一件就发生麻烦的事,因为苏州没有铅字的印刷所,除非编好了拿到上海去排印,这有多么不便呀!这时候,杭州倒已经有印刷所了,而苏州还是没有,向来苏杭是看齐的,不免对此抱愧呀。

后来我们异想天开,提倡用木刻的方法,来出版一种杂志。用最笨拙的木刻方法来出杂志,只怕是世界各国所未有,而我们这次在苏州,可称是破天荒了。可是苏州的刻字店,却是在国内有名的。有许多所谓线装书,都是在苏州刻的。在前清,每一位苏籍的名公巨卿,告老还乡后,有所著作,总要刻一部文集,或是诗集,遗传后世,所以那些刻字店的生涯颇为不恶,而且很有几位名手。

于是我们和苏州一家最大的刻字店毛上珍接洽了。毛上珍老板觉得这是一笔很大的长生意,也愿意接受。我们所出的那种杂志,名为《励学译编》,大半是译自日本文的。因为同社中有几位对日文也看得懂,对于国文素有根柢的,尤其容易了解。此外还征求留学日本的朋友,给我们译几篇,是一种帮忙性质,我记得杨廷栋(翼之)、杨荫杭(号补堂,又号老圃,无锡人)都帮过忙,他们都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生,那些译文,都是属于政治、法律的。至于稿费一层是谈不到,大家都是义务性质,而青年时代,发表欲也颇为强盛。

《励学译编》是月刊性质,每期约三十页,在当时的中国,无论是日报,无论时事杂志,都没有两面可印字的纸(日报的两面印,是上海《中外日报》创始的)。所以我说三十页,若以今日洋装书的说法,那要算六十“配其”了。那时洋装书在上海还少得很,何况是苏州呢。当时,稿子是要一个月前交给他们的,可以让他们马上刻起来。好在那些稿子,并没有什么时间性,都是讨论传述的文章,每期三十页,不过两万多字而已。

我们和毛上珍订了一个合同,他们也很努力,刻字和排字一样的迅速,这三十页木板书,尽一个月内刻成。书是用线装的,纸是用中国出产的毛边纸印的,字是木刻,可称纯粹是国货,只是里面的文字,却是从外国转译得来的。刻版是毛上珍经手,印刷当然也是毛上珍包办了。可是木刻比了铅印、石印,有一样便利,便是你要印多少就印多少,反正木版是现成的哪。

这个《励学译编》,也是集资办的,最初几期,居然能销到七八百份,除了苏州本地以及附近各县外,也有内地写信来购取的。我们也寄到上海各杂志社与他们交换,最奇者是日本有一两家图书馆向我索取,我们慷慨地送给他们了。我想:这是他们出于好奇心吧,想看看中国人出版的木刻杂志,也算一种轶闻。当时虽然也曾轰动吴门文学界,至今思之,实在觉得幼稚而可笑呢。

《励学译编》的总发行所,便是东来书庄,出版了这一种杂志,东来书庄也忙起来了。有批发的,有定全年的,有零购的,还有赠送的。批发是照定价打七折,各县各镇,颇多每期五本、十本来批发的。本来定价是每册二角,全年十二册的定户,只收二元,寄费酌加。但有许多外县乡镇,他们都是由航船上来取的。零购都是本城人,随意购取,看过了送与别人。我们赠送却不少,苏州的大善士敬送善书,写明有“随愿乐助,不取分文”八字,我们大有此风。这个木刻杂志,大概也出了一年吧?销数也逐渐减缩了,大家兴致也阑珊了,就此休刊完事。

但是这个翻译日文的风气,已是大开,上海已经有几家译书处,有的兼译日文书,有的专译日文书,因为译日文书报较为容易,而留日学生导其先河,如洪流地泛滥到中国来了。最普及者莫如日本名词,自我们初译日文开始,以迄于今,五十年来,写一篇文字,那种日本名词,摇笔即来。而且它的力量,还能改变其固有之名词。譬如“经济”两字,中国亦有此名词,现在由日文中引来,已作别解;“社会”两字,中国亦有此名词,现在这个释义,也是从日文而来,诸如此类甚多。还有一个笑话,张之洞有个属员,也是什么日本留学生,叫他拟一个稿,满纸都日本名词。张之洞骂他道:“我最讨厌那种日本名词,你们都是胡乱引用。”那个属员倒是强项令,他说:“回大帅!名词两字,也是日本名词呀。”张之洞竟无词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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