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人来人往吆喝着,恰好又是赶集的日子。
西面一家铺子里传来的喜怒哀乐声汇进集市的嘈杂,成为集市的一部分。
人声嘈杂的雀馆内,麻将牌霹雳砰楞你来我往,传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动。
“今儿个这牌运不好啊,输了四把了,白脸。”
“谁说不是……慢着!碰!”
“五饼。”
“不要,不是,怎么又让你碰去了!”
大胡子男人一脸怀疑地看着手牌,还让不让出牌了。
另一位把手伸向牌堆。
“嚯!这张牌不错。四条。”
“哈哈哈胡啦!清一色加一条暗杠!掏钱掏钱!”
一局结束,四个人开始咕噜噜地洗牌码牌。
这一桌打的正热闹,旁边另围了一圈打牌的也哄闹起来。
“我说六子,我打二条你跟,打五万你跟,我打西风,你怎么还跟?嘿我说你小子出老千了吧?”
被叫做六子的年轻人小嘴一瘪,委屈道
“那有咋子办法吗?手牌就浪些个。”
“哈哈,玩这个还用得着出老千?六子,我笑话死你!哈哈哈哈!”
“哎呀,人家刚学会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雀馆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有人欢乐就有人愁,雀馆后门
“姑奶奶,冯姑奶奶!就让我再开一桌吧,就一桌!马上就能赢回来了!我牛二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说着,这个高颧骨瘦尖脸的男人佝偻着腰就咚咚咚地磕了起来。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你赢不赢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这里是正经雀馆,不赌
泼辣的女人眼珠子上下一打量地上跪着的牛二,啐了一口
“瞧瞧你这模样,如果不是我们掌柜的三令五申,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把我们这当烟馆啦。”
再次躲开牛二拔上来的双手,冯娇娇瞪了一眼他
“你再这样,我看呐,这雀馆你就别来了,你直接去衙门吧,那大牢宽敞得很!”
这时候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牛二看见他跟看见救命仙丹似的
“孙爷,你看刚才那局我都快赢了,您再借我点银子,五两,不,三两!三两就够了!”
他极度渴望地看着孙柱成,不怪女人说的狠厉,他那样子真像是磕了什么脏东西。
尽管女人已经叫来两个帮手,可是牛二依旧死死跪在地上,怎么拽也不起来。
然后她转头就看到悄悄蹲到牛二耳边的孙柱成,腾的怒火就涌了上来,手指孙柱成那奸计得逞的猥琐笑容,冲着热闹的雀馆吼了一嗓子
“娘的,你们这群吃干饭的,谁又让这挨千刀的溜进来的?还不快把他给娘们我轰出去!”
这一嗓子,让雀馆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仿佛落跟地的针都能听到响动。
五个高矮不一的汉子颤抖着起身走出,等他们出了门,雀馆里又恢复了热闹哄笑的样子,除了被架起来扔得远远的孙柱成和牛二,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
摔了个狗吃屎的牛二捂着鼻青脸肿的自己,哆嗦着站起身。
他知道,这么一闹,自己就上了雀馆的黑名单了。以后再想搞点钱花就难了。
牛二摸着自己饿的干瘪的肚子,一想起家里见底的粮缸和黄脸的婆娘,满是烦躁。
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瞪着旁边还在昏迷的孙柱成。对方看起来摔得有点狠,碰到脑子了。
“呸,晦气。”
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子里,他把沾了泥水的手伸向孙柱成。
‘只要对方人没了,那他欠对方的钱就两清了!而且……’
他贪婪地眼神在孙柱成鼓鼓囊囊的怀里探去。
……
满载而归的牛二没有立刻回家,他先是熟练地鬼鬼祟祟拐进一处暗面的巷子,敲开了一家墙垣颓圮的大门。
然后掬起猥琐的笑,迫不及待地进去了。
院门紧锁,里面传出男男女女的惨叫声。
路过巷口的行人眉头一皱,没有任何停留,快步离去。
……
昏昏沉沉,头疼的牛二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银子和借据,发现刚得到的命根子安然无恙后,
一股臭味冲进鼻子,牛二这才想起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地方根本不是小红家!
最显眼的是他脑袋底下的缺了一角的猪食槽,上面光看着就铺满了厚厚一层油黑黏腻的黑红色污垢。
吓得他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边擦着后脑勺,一边向旁边退。
“咔嚓”
感觉到胳膊和脚底碰到了东西,他硬着头皮僵硬地转头。
一座生着倒刺的木架子插在地上,旁边摞着三条拇指粗细的精钢铁链。
这玩意他在干脏活的时候从一些老爷家里见过,那是用来上刑的!
淅淅索索
一些细小的摩擦声从看不见黑暗中传来。牛二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越看他心里越不安,屋子有门,但是关的死死的,他根本拉不开,也踹不动,有窗户但是在屋顶上,从透过来的光可以分辨,现在是黑天。
他试了,踩着木架也够不到。
名为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
……
“吱嘎——”
漆黑的大门从外打开,一束阳光照入黑暗。
紧紧抱住银子和借据,牛二灰头土脸,瞪着通红的眼睛瑟瑟发抖的缩在远离猪食槽和木架的墙角。
看到有人来了,他激动地移动着有些僵硬地身体,有些癫狂地冲那束光里的人吼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来人毫不所动,小小的屋子陆续走进一些看不到脸的人。
牛二身子缩得更紧。
“牛二,三羊村人,家有一妻一女,五天前携家中细软离家出走,三天前设计谋杀其债主孙柱成,卷走银钱一百五十两,借据若干,随后进入烟花巷小红家中。以上,犯人牛二你可认罪?”
来人之一举着一张纸,照着上面写的一一读完。
被冰冷厌弃的视线包裹,牛二大口喘气,激动地反驳
“我不认!我不认!凭什么说我有罪!我没杀人!银子本来就是我的!”
“啪!”旁边一人双手一拍,
“好,认,不认,都没关系。咱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就问你一句,想活还是死?”
说完,这人身后三个带着虎头面具的黑袍人齐齐看向牛二,眼神中传递而来的兴奋和渴望让牛二毫不怀疑,只要他发出一句死的声音,这三个像人的东西就会扑上来把自己吃干抹净。
干巴巴地咽下一口唾沫,牛二结巴的说
“活,我要活着!”
那人欣赏的看着牛二一脸峥嵘的表情,随手扔过去一颗药丸
“把这个吃了,就让你活着!”
牛二看着药丸,毫不犹豫,猛地扑上去,混合着泥土把东西吞到肚子里。
“很好,以后你就是鬼十了。”
“知……知道了”
他算是明白,自己着了这帮人的道,自己成这帮放线人的伥鬼了。
……
从那天开始,牛二忙于各种给别人下套子,骗别人去赌去贷,甚至拉别人成为伥鬼的活,他自认为以前干的那些已经够脏了,没想到还有比那更脏的。
他麻木了。
他凭借自己心狠手辣,在这伙放贷的里面越做做大,他的位置越升越高。
一天,他们的老大,也就是当初在小黑屋里给他选择的那个人,被牛二联合他养的大虫给吃了,他也找到了当初那个药的解药。
牛二花了五年时间,他这个位置第二号的人物就成了这伙人的又一个老大。
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