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的夜色,是被绯樱与月光共同浸染的。神里屋敷的庭院尤甚,清辉如练,悄然漫过精心打理的白砂纹路,将那枯山水的意境渲染得愈发幽玄。石灯笼里透出暖黄的、有限的光,与冰轮般的月华交织,在回廊的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竹筒制成的“惊鹿”蓄满清水后“叩”一声轻响,将那满院的寂静敲得愈发深邃。
温迪坐在廊下,背靠着朱红的廊柱,天空之琴随意地搁在身侧。他并未弹奏,只是望着庭中那株被月光照得近乎透明的百年绯樱,神思有些飘忽。自那日“猫猫过敏”事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安心与一丝微妙遗憾的情绪,便时常萦绕在他心头。安心于亲眼确认了她的无恙,遗憾于……那场仓促的“初见”,竟是以那样狼狈的喷嚏收场。
“哎呀呀,我们的吟游诗人今夜怎的如此安静?”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越嗓音自身侧响起。
温迪回头,见林涣正端着茶盘袅袅走来。她今日未着青衫,换了一身稻妻风格的浅葱色浴衣,长发松松绾起,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步履间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清新水汽。她将茶盘放在廊下的矮几上,动作优雅如画。
“莫不是还在记恨那日我们合伙诓你?”林涣执起白瓷茶壶,为他斟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含笑的唇角。
温迪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暖意。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夸张的哀怨:“岂敢记恨?只是每每想起那日近在咫尺却不能亲近,我这颗热爱一切可爱事物的心,就如同被塞西莉亚花刺扎过一般,隐隐作痛啊——”
他碧色的眼眸瞟向林涣,里面闪烁着半真半假的委屈。
林涣闻言,执壶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眸,月光恰好流泻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映得那双眼眸愈发澄澈。她静静地看了温迪片刻,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戏谑的表象,直抵其下那份未曾明言的、细腻的关怀与淡淡的失落。
忽然,她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泠悦耳。
“原来如此。”她放下茶壶,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与了然,“看来,那日的‘见面礼’,还欠着一位诗人一份‘触手可及的安宁’。”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温迪眼睁睁看着,林涣的身影在月华下开始变得朦胧——不是消失,而是如同一幅水墨画被温柔的笔触晕染开,轮廓在月光中渐渐融化、重组。那过程并非突兀的变形,而更像是一种本质的流淌与重塑。浅葱色的浴衣化作流动的光晕,清丽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模糊,最终凝聚成一团更为精致、更为柔软的形态。
不过呼吸之间,原地已不见那位青衫(浴衣)的仙人。
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她原先位置上的、一只拥有着月光般毛色的小家伙。
它依旧保持着布偶猫的优雅体态,银灰色的被毛在月下泛着獭兔毛皮特有的、极其温润柔和的光泽,蓬松却不显杂乱,绵密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那双标志性的异色瞳——一泓琥珀,一片青空——正安静地望着温迪,带着一种近乎羞怯的试探。
温迪的呼吸下意识地一滞。
他看着这由林涣“融化”而成的猫儿,过敏的记忆让他的身体几乎要产生条件反射般的预警。但这一次,预想中的鼻腔瘙痒并未袭来。空气中,只有清茶与庭院草木的淡香,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林涣本身的清冽气息。
猫儿——或者说,林涣——轻轻歪了歪头,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它站起身,迈着无声而优雅的步子,走到温迪身前,用那颗毛茸茸的、散发着月华柔光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搁在膝盖上的手背。
那触感……温迪浑身一颤。
并非猫毛常见的、略带刺激的蓬松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丝滑与温软的触感,仿佛触摸的是最上等的、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獭兔皮毛,亲肤至极,带着安心的暖意。
“咪呜……”它极轻地叫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温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