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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他还是不肯乖乖交出坊市大权?”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对面的人似乎叹了口气,语气更为圆滑:
“唉,你也知道他们兄弟那一家子的脾性,死守着他家传下的那点信念,认为这坊市就该是当年那人的。
如今虽然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但看那架势,怕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主动交出权柄的。”
“哼!”
先前那人冷嗤一声,语带讥讽:
“资格?他们有什么资格?若不是当年那姓连的昏了头,硬是把这大权塞给他家老大,这虫巢坊市何时轮得到他们来坐?依我看,当年就算要交,也该交给你们家才是正理!”
“诶,这话可就言重了。”
后说话的人连忙摆手,声音里透着一丝谨慎,甚至些许不自在:
“家父当年可从未有过这等非分之想。连坊主的决定,我等自是遵从的。”
“旁人怎么想我不管,”
那尖锐声音的主人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嗓音,却更显出一份诱惑与压迫:
“我们邬家可是始终全力支持你们刘家的。你想想,只要他肯交出大权,坊外虎视眈眈的各大宗门,哪一家不会对你们刘家重重有赏?到时候,好处岂是现在能比的?”
“此事……终究急不得。”
刘姓之人沉吟片刻,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意味:
“眼下魔灾未平,诸多关节还需慢慢……你我……”
话语声渐次低微下去,最终化为密室中意味深长的沉默,唯有彼此交换的眼神,暗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盘算。
就在密室中两人压低声音、密谋算计之际,一缕极淡的青烟,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自窗棂外悄然渗出,无声无息地飘散在夜色中。
这缕青烟并未停留,它持续飘离了刘家的宅院,越过寂静的街道与荒废的屋舍,一直飘到很远的一处阴暗角落。
四下无人,青烟不再流动,反而开始向内凝聚、翻滚,最终化作一具凝实的身影——竟是一名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恶鬼。
它周身散发着阴冷的金丹期气息,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恶鬼阴沉沉地悬浮在原地,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它并非野生鬼物,而是有主之仆。
遥想当年,主人在之时,它们这一支鬼仆队伍何等强盛,足足有十多只筑基境的同伴。
可时光荏苒,魔灾肆虐,这么多年下来,同伴们相继陨落或消散,唯有它历经厮杀与吞噬,侥幸突破到了金丹境。
好在主人昔日为它们布下的、用以温养魂体的“安魂法阵”,如今依然能够稳稳运转,但阵中只剩下它和另外四只还维持在筑基境的同伴,在阴暗中苟延残喘。
它与坊市中央那只五级黄金灵虫一样,都誓死守护主人的这座虫巢坊市。
然而,恶鬼终究不如灵虫那般纯粹忠诚。
它的服从中掺杂着对主人的恐惧以及对某种约束的忌惮。
有很长一段时间,它确实隐约感觉到,冥冥中属于主人的那股威压似乎有所减弱,仿佛主人真的远离了此界,甚至……这让它内心深处某些阴暗的念头曾悄悄滋生。
可自从去年某个时刻开始,那股熟悉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威压竟毫无征兆地重新变得猛烈起来,比以前更加森严磅礴,压得它几乎喘不过气(尽管它并不需要呼吸)。
这变化让它惊疑不定,惶恐万分——主人不会又即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了吧?这个念头让它不寒而栗。
它阴沉沉地瞥了一眼刘家的方向,将方才听到的对话记在心里,随即身形一晃,再次化作一缕难以察觉的青烟,无声无息地遁向虫巢坊市的中央大殿。
说实话,虽然它如今也是金丹期(相当于五级灵虫),但它对大殿里那只金色的大虫子怕得要死。
那是刻在魂体深处的恐惧。
它清楚地知道双方实力差距极大,那是本质上的不同。
当年主人麾下那两只同样五级、却已战死的灵虫,每一只都能轻松打它两三个……不,哪怕是五六个自己一起上,恐怕也只在对方爪下坚持片刻。
它尤其记得那只黑红相间的大虫子的赫赫之威,三个魔族金丹顷刻间一死一伤一逃窜,可惜,它被魔族元婴盯上了。
恶鬼收敛所有气息,小心翼翼地回去,生怕引起那只金甲虫的不满。
最后的守护者依旧忠诚,但这份忠诚的背后,是道不尽的苍凉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