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轻声开口,声音透过兜帽传出,听不出情绪:
“他们害怕的,或许不只是我的眼睛。”
众人一怔,看向她。
血渊缓缓抬起手,指向地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散发着腥臭气的黑色粘稠液体:
“那些东西流出的,是魔气污染的秽物。
而我的力量……源自杀戮道还有幽冥之力,虽与魔气迥异,但于他们而言,
都是他们无法理解、视为‘不祥’的力量气息。
只是我之前一直收敛,方才……或许是被那怪物气息引动,泄出了一丝。”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点出了关键:
“在他们看来,引来怪物的‘不祥之人’,和能击退怪物的‘不祥之人’,并无区别。
都是不该存在于他们世界的……异类。”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是啊,百姓们真正恐惧的,或许不仅仅是那双红色的眼睛,更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力量本身。
击退怪物证明了他们的强大,但这强大,在惊恐的凡人眼中,与那些怪物一样,都是可怕的、需要驱逐的“异常”。
这认知,比单纯的忘恩负义,更让人心底发凉。
裴沐言叹了口气:“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地不宜久留。
苏玺,你的机关可做好了?”
顾苏玺点头:
“简陋,但可用。
置于屋顶,若有东西靠近,会发出响声。”
“好。
轮流值守,天亮立刻出发。”
裴沐言做出决定,
“目标不变,先去乱葬岗探查源头,然后尽快离开此地,前往下一个地方,希望是个大点的镇子。”
被村民驱逐虽然憋屈,但也让他们更加明确了目标。
与其在此地的村民纠缠,不如直指问题的核心。
只是,经此一事,七人都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人界法则下的无奈,以及……人心复杂,有时远比妖魔更难测。
夜色更深,屋外村民的低语和恐惧并未完全散去,但屋内众人已不再在意。
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村后那更深邃的黑暗——乱葬岗。
那里,才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残破的屋门隔绝了外界冰冷的敌意,也封住了屋内凝滞的空气。
地上那几滴腥臭的黑水在篝火余烬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令人不安的油亮。
沉默持续了数个呼吸。
裴沐言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憋闷压下,目光扫过众师弟妹,沉声详细地再次吩咐道:
“苏玺,将机关置于屋顶高处。
乾宇、灼墨守前半夜,初安、星洛守后半夜。
大家抓紧调息,明日破晓,立刻动身。”
夜晚行动对他们并不友好,那群鬼东西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
“是,大师兄。”众人应下,再无多余的言语。
顾苏玺带着他那个简陋的藤球和木刺装置,灵巧地翻上屋顶,将其固定在烟囱旁边。
魏星洛对着火堆默然添了几根干柴。
秦乾宇和季灼墨一左一右倚门柱而立,阎初安靠着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血渊则退回最深的角落,兜帽下,目光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异动。
那些怪物似乎放弃了此处,或者是被更深的恐惧引向了别处。
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
枯荣村从死寂中苏醒,但那种沉沉的压抑感却并未散去,反而如同看不见的雾气,弥漫在每一口清冷的空气中。
天刚蒙蒙亮,七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尾那间破屋,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告别。
他们绕过村落,直奔村后那一片被稀薄晨雾笼罩的荒芜之地——乱葬岗。
刚踏入这片区域,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败与怨气混合的气息便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