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纪的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包吃包住……不求回报……伤好随时可以走……”
“背后会有可靠的同伴……”
“队伍里异类还挺多……”
它近乎偏执地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些字眼,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可能隐藏的陷阱或欺骗。
长年累月的流浪生涯,早已将“警惕一切过于美好的馈赠”刻进了它的骨血里。
人类训练家,尤其是那些实力不俗的,哪个不是为了收服、为了战斗、为了炫耀而接近强大或稀有的宝可梦?这几乎成了它认知中的铁律。
可是这个叫做九纪的人类少女,她的言行举止,她的眼神态度,却从各个方面都透着一股说不通的反常。
白海狮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引以为傲的样子,完全不似作伪,那是发自内心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那个叫小酒鬼的更是心大到离谱,抱着酒瓶就呼呼大睡,一点没有作为被“豢养”神奇宝贝的自觉或战战兢兢。
“赫拉……”它低低地叹息一声,前肢下意识地抚上胸口被乔伊小姐妥善包扎好的伤口。
那里依旧传来隐隐的钝痛,但比起被叉字蝠围攻时那种深入骨髓、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毒侵蚀和虚弱感,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这种稳定、洁净、安全的治疗环境,在危机四伏的野外,是它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
那些在冰冷洞穴或潮湿丛林里,独自舔舐深可见骨伤口的漫漫长夜;那些在寒冷或疼痛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煎熬;那些当领地或食物被其他强大的野生宝可梦觊觎时,不得不拖着伤躯拼死战斗的无奈与悲凉……
每一次,都像是在提醒它独行的代价。
真的……可以相信吗?
成为同伴……
这个词对它来说既陌生又带着一丝微弱的、被它压抑已久的渴望。
它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一切困境。
但这次,冰冷的现实给了它沉重一击。
如果不是九纪和她的神奇宝贝及时出现,自己根本活不下来。
那种生命力被剧毒一点点抽离、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冰冷感觉,它绝对、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要试试吗?”它再次无声地自问,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睡得香甜的两个家伙。
白海狮似乎梦到了什么美事,咂了咂嘴,发出更响一点的呼噜声,尾巴尖还无意识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小酒鬼翻了个身,怀里的酒瓶差点滚落,又被它在梦中无意识地、无比珍重地捞回怀里紧紧抱住,嘟囔了一句梦话。
它们这毫无防备、全身心放松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无比有力的证明。
它们对这个叫九纪的训练家,对这个她所创造的环境,拥有绝对的信任。
“旅行啊。”它咀嚼着这个词。
不是被关在精灵球里,不是被强制战斗,而是一起旅行。
见识不同的风景,经历不同的事,在完全康复之前,有个安全的地方休养,不必时刻绷紧神经提防暗处的袭击……
这个提议,对它这个重伤未愈的流浪者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窗外的夜色在它纷乱的思绪中悄然褪去,深邃的墨蓝渐渐被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所取代。
黎明将至,清冷的晨光开始勾勒出病房的轮廓,也意味着九纪给出的最后期限,到了。
*
精灵中心后院,飞船临时降落,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
舷梯旁,九纪正与乔伊小姐进行着最后的交接。
“乔伊小姐,如果赫拉克罗斯没来,就麻烦您按照我们之前说的,让它继续在这里安心休养一个月,所有费用我都已经预存好了。”
“好的,请放心交给我吧。”乔伊小姐微笑着点头应承。
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