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雾积云屯,远山剪影接连天际线,黑漆漆一片映入眼帘,凉风氤氲浓重水汽,迎面扑进疾驰的车窗里,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山道蜿蜒盘旋,几束耀眼的车灯光次第划破黑暗,照亮黎明前的密林山涧。
长生墟的线索,闷油瓶舌尖轻吐,说来好生轻巧,什么时候帝王将相都求不得的长生墟成了路边摊上任人挑拣的小白菜。
张有药,他活的实在太久了,比小哥还要古董的多,千年的狐狸老成精怪,本性或许不是个坏种,甚至勉强能算半个圣人,可他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话也是半真半假,表里虚实,无从揣测,对他这个人我从来保留我的不信任。
是个好人,和对我好的人,我一直都很擅长区分。
果然他一早谋算,故意引着我们一步步入局是吗?事情简直顺利到可怕,地图甫一到手,他的线索就跟着来了,长生墟又不是五A景区,跟着导航就能到达,那是遥不可及的神话,更何况我刚发现他跟人鬼不分的晓山青不知怎么又搅和到一起了。
被人牵住鼻子走,搭个顺风车寻长生,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节奏能不能别这么快,心底泛起丝丝缕缕说不出的疲倦,还以为这次能多安稳几天,奈何命运之神过于偏爱,意外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如走马灯般纷至沓来,也或许是他心太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我们留出来,老子现在每根头发丝上都写着心累,连捧场的力气都没了。
真的下雨了,很大,我关上车窗,在刷刷雨声里幽幽叹息,“……阿西巴。”
闷油瓶可能没听清,他看着我微微皱眉,“嗯?”
不该说脏话,我有些尴尬的冲他笑起来,打起精神问他,“小哥,他这话……保真吗?”
闷油瓶眼神微闪,没有回答,我心说果然张有药的失踪另有隐情啊,不过我等半天,看他不说也懒得追问,就自嘲一笑,活动起自己僵硬的颈椎。
闷油瓶保持沉默,也可能是在避讳张艮书,他看出我累了,就伸手往我颈后捏上去,下手不轻不重,我怕痒,就势仰过头,看着倒像是枕在他手心里。
酸疼的枕下肌群和斜方肌被温柔松解下来,熬了半夜的困意浮上来。
“舒服,瓶师傅,再来十块钱的好吗……”
他垂下眼,转头看向车窗外的大雨,但也没急着抽回手,就轻轻一下一下捏着。
这手法,太专业了,莫不是偷偷跟黑瞎子师傅学过艺?
雨势骤急,雨刷疯狂的左右摆动,几乎出现残影。雨夜行车,还在山里,很可能会遇到危险,小花很谨慎,立即控制整个车队的速度慢下来,张艮书载着我们落在最后,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头都不敢回,也不敢乱看,一时车里特别安静,我左手抓住闷油瓶的膝盖差点睡着了。
“嘭”的一声,车身一阵轻微晃动,我从迷迷糊糊中被惊醒。
“对不住,压到石子了。”
张艮书抬眼看着后视镜跟他们族长解释。
天黑雨大路滑,看来路况也不好,闷油瓶点点头,“小心开车。”
接着他顺手帮我系好安全带,然后是他自己,拍拍我的腿让我继续睡,但我已经睡不着了,就坐起来活动手腕,刚才抓绳子用力过度,手指关节此刻还隐隐作痛。
车队在大雨里先后开了双闪,张艮书小心翼翼的跟着,从后视镜狗狗祟祟往后瞥,似乎还想说什么,又看闷油瓶的脸色不敢开口。
于是我捏住手腕,主动问他,“怎么了?”
“我说不好,雨太大,心里不踏实。”
张艮书握紧方向盘,示意我看正前方簇簇闪电无声劈过山顶丛林,那一刹那天地变色,电光闪灼,风云簇涌,大雨滂沱,看起来仿佛末日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