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我娘了?”陈斯时瘸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腿一惊。
家丁点头道,“找到了,但老夫人现在身受重伤,恐怕不能赶路,只能卧床歇息一段时间。”
“伤到了哪里?”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浑身没一处没被伤到的,人、人也瘫了。”家丁有些不敢往后接着说。
“接着说,我不会迁怒于你。”陈斯时面色有些阴翳,没想到居然伤到了这种程度,幸而是活下来了。
家丁这才放下了内心的忐忑,“老夫人说话也不太行了,我们听了很久才听出她说是崔家人干的,具体的人名她也说不上来。”
“老夫人现在住在一家农户家里。”
陈斯时一脸果然如此,“我知道了, 你们多派些人守着她,让她好好养伤吧。”
口齿都不清晰了,人也瘫了,自然是不能指望她能指认出下手的人。
她没什么用了。
现在就只能等着长公主了,看看她还能做些什么,今天晚上得找王艺如说说这件事。
他等来等去,这家丁一直不肯离开,“你怎么还不走?”
家丁抬头道,“您之前让我们出去请人一起找老夫人,现在找到了,这些人的钱还没有结清,他们守在大门口不肯离开。”
“什么?还不马上给钱让他们离开?站在我陈府门口成何体统?岂不是要闹得议论纷纷?”陈斯时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看穿。
“管家说账上没钱了。”家丁也不想干这种传话的活,偏偏这事正好轮到他了,躲也躲不掉。
陈许延没有再看他,“你去让管家过来找我回话。”
家丁大喜,“是。”
总算是解脱了,想必他们上月的月钱也应该很快就能结清了,儿子的学堂该交束修了。
管家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很快就下定决心进了书房。
陈斯时面露不忿的看着他,“为何账上突然没钱了?从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您的俸禄一直都是不够用的,咱们府上从前一直都是全靠着夫人的钱养活,前段时日夫人被崔家接走了,崔家二爷一并锁了夫人的嫁妆,拿着册子一一核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找我们补齐这些东西。”管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前夫人没有病着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夫人出手阔绰,性子也好。只有老夫人管家的那段时间他们月月的月俸几乎都被扣光,大家都是怨声载道。
夫人生病,老夫人也被送到庄子上后,他们的日子就只能说得上还过得去,只有这个时候用的才是陈斯时这几年来的俸禄。但陈府豢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且这段时间他还大动干戈的发动了这么多人去寻老夫人,这点钱自然是花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上个月的月俸都没有发放。
陈斯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不是在直接打他的脸,说他全靠女子养吗?
“陈家欠了她什么东西?”
管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单子,正准备一一念出。
“你就说大致多少银子?”他没耐心听一堆废话。
管家收回了单子回答道,“五千多两银子。”
“五千多两?怎么可能花这么多?你把单子拿给我看看?”陈斯时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看完单子的陈斯时霎时就沉默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母亲一直都从她房里搬东西,也向她讨要了不少东西,但没想到她居然奢侈到了这种地步。
多少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花的都不及她?
这钱不还也不行,崔无咎肯定不会放过他,看来只能找王艺如帮忙了。
长公主经营有道,有不少铺子,甚至还有封地,光是她花在王艺如身上的钱就不少了。
他神情一凛,仿佛是想开了一般,“先把我娘房间里那些东西都拿出去卖了,剩下的过几日我自会给你。”
“是。”管家根本就不在乎他要从哪弄来剩下的钱,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从前这陈家一直都是陈斯时说了算,他们的卖身契也都在他手上,但现在陈斯时已经快养不起他们了,听谁的那自然是一目了然。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两头拿钱也不是什么过错。
陈斯时铺纸写了一封信,“送到老地方去,还是老样子,到酒楼暗中转交,到时候会有人送信。”
小厮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接过信揣进袖子里就转身离开了。
陈斯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跟崔家彻底撕破脸,至少崔家一直都很看重陈许延,崔家没办法彻底斩断跟他之间的关系。这毒一直不解还是能活几年的,又是秘药。
把她接回府中也不成,到时候王艺如肯定会对她下手,崔家肯定会发现端倪。可要是不接回来,长此以往,对他的官声有碍。
还是得亲去一趟,把陈许延给接回来。
全了自己的名声。
—顺国公府
“真是岂有此理。”崔敦修被气得吹鼻子瞪眼。
没想到江少堂这个老东西居然被长公主给收买了!
“爹,原来你也有识人不清的一天。”崔宪勋好不容易看到他吃瘪,自然是要落井下石一番。
江少堂跟他相识多年,现在能体面的教延儿,享受崔家的供养,可以说是天大的福气了。可这福气用着用着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居然觉得自己过得日子都是崔家从指尖逢里施舍的,他是被迫享用的。
真是不知好歹,爹当年就应该让他在那苦寒之地被活活磋磨死。
他不会真的以为江家是无辜的吧?要不是因为他只是江家最无关紧要的旁支,有眼睛的人岂能容忍崔敦修接他回京?
“幸好你还推他儿子入朝为官,否则,我看他迟早得咬你一口,现在也算是及时止损了。”他话语中的嘲弄更是激化了崔敦修心里的怒气。
崔敦修仍旧是那副模样,“既然他觉得我让他过上如今的日子是害了他,那就让他回去吧。”
崔无咎点了点头,“我会‘安排’好他的路,让他说不出崔家半点不好。”
见自家二哥抢了自己想干的事,崔宪勋只好佯装自己很忙,东摸摸西摸摸。
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家里都不热闹了。”
崔昱珩在的时候总是会让他办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他虽然嘴里一直在吐槽,但是其实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感觉。
比无所事事的时候好多了,不像在营里都是些跟他一样去镀一层金的,一个个不学无术,也都不是要继承家里家产的。平日里下了职最爱的就是饮酒作乐,或者流连花丛,实在是没有意思,远不如回家睡觉。
“哼,你不是成天抱怨他给你安排事?现在没人给你找事干了,你倒是又怀念起这种感觉了?我告诉你,你别想着成天待在军营里,等日后你也会有孩儿,你得想清楚该如何给他当榜样。”崔敦修虽然没有拿他跟老大老二比,但这说出来的话其实也差不多到了该有的程度。
说太多了只会让他心生叛逆,更不听话。
“爹,你真拿你自己当文官了?当年你随先帝征战沙场的时候可比谁都要威猛,你看看你这大高个子,一点都不文弱。”小孩都不信。
别以为他不知道,延儿每次让他写的作业实则每次都被他推脱给别人了,他提笔就头疼。
“你。”崔敦修看向四周。
崔宪勋提腿就跑远了,“爹,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先不同你讲了。”
“你看看他,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成天就知道躲懒,正经事一件没办成。”他要是能给自己生个孙子出来都不至于让自己这么生气。
“我看他倒是挺适合去大理寺办案。”崔宪勋其实是一把好刀,关键是要看怎么用。
以崔家目前的状况来看,得罪一些人其实是好事。
崔敦修思索了一会道,“你觉得他可以?”
崔无咎笑了笑,“难道您觉得他不行吗?虽然有些事上他办得确实有瑕疵,就像那个恶妇张春蓉,但他的胆识和观察力都是数一数二的,您不是也常常感叹他生不逢时,现在无仗可打......”
走着走着,崔宪勋就不知道怎的走到了崔璨的院门口,其实他是打算回自己的院子里。
“二爷,您怎么来了?”端着糕点的小桃喊了一声,行了个礼。
“我过来看看延儿。”崔宪勋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院子里。
此刻崔璨正在院中一处日头晒得到的地方晒太阳,陈许延则是在石桌上练字。
崔璨时不时就会放下手中的无物什抬头看看陈许延,她手中在绣的也是陈许延的鞋,儿子成日蹦跳,这鞋穿不了多久就会坏,只要是破了一些的都不能再穿了。
就连崔璨的奶嬷嬷芳姑姑也是在绣陈许延的衣物。
陈许延写完两张大字后正等着书童给他研墨,“三舅舅!”
崔宪勋笑着过去看了眼他写的字,“你再练练,这字都有超过我了,我打小最不爱的就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