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赵景仁一如既往的规规矩矩的用膳,父王和母妃都是极为看重规矩的人,他也早就习惯了。
“你皇爷爷已经派人通传过了,让你用完膳后过去。”赵屹宸说道。
“是,父王。”
“崔家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他又问道。
“可。”赵景仁几乎从来不用带情绪的词来形容别人,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他也只会说不合适。
一顿没营养的你问我答之后,他已经由着宫女换了着装,每次去看皇爷爷以前,母妃都会让他穿一些‘更得体’的衣服。
太子妃仲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要惹你皇爷爷生气,早些回来休息,你还有功课要完成。”
她没办法对孩子说出太关心的话,因为他们不是寻常人家的母子,就算是从前在家中,她也是如此。如今她嫁给了太子,又生下了长孙,与太子相敬如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走吧,我送送你。”赵屹宸牵着他的手出去了。
仲瑶正要出声阻拦,但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太子已经因为古板冷落过她太多次了,今日他的心情看着比往常要好很多,再加上多日来就寝了,仲瑶在再三取舍下做出了决定。
赵景仁被父王牵着的时候心里很高兴,在没有听到身后的母妃张嘴后心里就更高兴了。这是第三次了,父王第三次牵着自己的手,他要是能每天牵牵自己就好了。
平时母妃对他亲近父王时的说教很是严重,几乎是要爆发的程度,原本他是不能理解母妃的这种情绪,但是嬷嬷总是告诉她母妃的不易,他也只能听话。
父王虽然当着母妃的面没有说什么,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去母妃那里,而是去侧妃那里。
时间久了,他也知道父王其实不喜欢母亲这样极为守规矩的人,虽然父王在外行事处处小心翼翼,克己复礼,但并不希望在‘一家人’面前也是这样。
可母亲,是根本就不可能改变的,承受痛苦的人只有他。
赵屹宸停住了脚步,“去吧,你皇爷爷很喜欢你,你不要想着你母妃的话,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祖父就行了。”
“嗯!”赵景仁规矩的跟在大太监身后进了太极宫。
赵呈砚的奏折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他懒得继续看,都是些问安的折子,等有空再回。
“景仁来了?”他示意小人儿往前走。
行完礼后的赵景仁轻车熟路的上了台阶,连续上了几个阶后才到他身边。
“坐吧。”他让赵景仁坐在自己身旁,又给他塞了本游记。
小人儿捧着游记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足。
“皇爷爷,这是谁写的游记,写得真有意思,想必他也一定是个有意思的人。”这游记很厚,他回去之后一定要细细看完。
外面的世界可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他长大后能不能出去游历一番。
身为太子之子,未来的责任也十分重,要是不能做到体察民情,那就永远都不知道老百姓究竟是过得什么日子,就连身边的耳目也是欺骗他。皇爷爷说,要永远做到心中有数,就是身居高位,也要对天下了如指掌,永远都要栽培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人。
但他又有什么人能栽培呢?仅仅只是皇爷爷给自己的那些暗卫肯定是不够的。
赵呈砚早就猜到他一定会喜欢,“是岭南的一个小官写的游记,他的诗写得也很有意境,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等他到了,我让他给咱们再好好讲讲?”
此人在岭南有一定名气,人也是十分风流,想必丑陋不到哪去。
“谢谢皇爷爷。”赵景仁笑的有些腼腆。
他极少笑,乍看到他笑容的赵呈砚都觉得有些稀奇,当初听了贵妃的话,选了这么个太子妃。家世好,品貌好,但就是性子不好,太古板了,连带着太子都不想去她那里。
自己要是不时常让大孙子过来歇息,恐怕他也得成小古板。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不讲人情的帝王,有谁能信任?
“崔昱珩那外甥怎么样?”赵呈砚问得漫不经心。
赵景仁思索了一会,“算不上讨厌。”
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还不错的评价了。
“那就好,我会再为你物色一个伴读。”从前的那些都是太子妃仲瑶安排的仲家的孩子,他不是很喜欢。
这几个孩子心思不纯,太子妃就跟没长脑子一样,竟然连这都看不出。
幸好太子不算是愚笨,眼睛也没瞎......
—三年后
“你这是去泥里滚了?”九岁的赵景仁气势初显,就算是乔装换上了普通材质的衣服也难掩贵气。
陈许延苦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三岁的表弟最爱的就是跟着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要跟着,还非得参与。”
“今天我原本是在蹲马步,他以为我在跟他玩,到最后没办法了,只能陪着他玩了会。”
不仅睡觉吃饭都要跟他在一起,早上他刚起身就被这小孩委屈巴巴的抱着不肯撒手,还非得一直留在他们家里,要不是大舅舅将他拎走了,现下他都没法脱身。
更糟糕的是,崔无咎的儿子也有两岁了,崔宪勋的女儿一岁多也已经会走路了,他以后脚下还不知道要多几个人形挂偶。
希望他们别再继续生了。
陈许延在马车上飞快的换完了衣服。
赵景仁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还是真是挺招小孩喜欢,我的那几个弟弟也十分喜欢你。”
陈许延连忙摆手,“千万别,我只想躲远些。”
天知道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休息的时间,简直比当伴读累多了。
“走吧,请你尝尝宫里吃不到的菜,其实这些东西的味道比不上宫里,但吃个新鲜还是很不错的。”他带着赵景仁东拐西绕,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酒楼。
这酒楼的规模不小,人来人往的人也十分多。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藏着这样的酒楼?春兴记?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赵景仁怀疑自己的情报有问题。
这样的地方,应当是逃不过自己的耳目才对。
陈许延神秘的笑了笑,“这酒楼的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用处,‘暗楼’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这就对了,他知道暗楼。
“走吧,该上去了,我已经预约好了。”
—四楼
赵景仁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看着沿路的装饰,这些东西虽然材质不行,但雕刻的宫里却不比宫里的差,能有这等巧思的工匠一定不一般。
也不知这暗楼究竟是何人的手笔,居然能有这种能耐。
“一楼似乎是拍卖会场?这二楼是用餐的地方,三楼和四楼又是干什么的?”他看陈许延似乎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应当是了如指掌的。
这暗楼的入口也够长,不仅巷子深,进来的路也难记,进来时候居然还连通着几条走道,他跟着陈许延进了其中一条走道上了二楼,一楼的空间里似乎正在拍卖东西。
就是看到的东西有些一般,但周围人的出价却一个比一个高。
“这里是三楼,楼下有两层,楼上还有一层。”陈许延接过小厮手里的单子,快速点了几道菜品。
他们所在房间正好能看到楼下的拍卖会。
一向平静的赵景仁也没想到,“这里是三楼?”
陈许延点了点头,“地下一楼是用来豢养杀手,暗卫和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只出租,不会被‘买卖’,价格自然是不一般。地下二层则是整理情报,收集情报,这些情报的价格昂贵,能买得起的都不是普通人。”
“三楼除了吃饭,还能进行拍卖,楼下的拍卖会进行的买卖正是一楼,二楼的‘东西’,四楼是客房,除了休息,还能对一些人提供庇护。”
听完了他的话,赵景仁品味了一番才反应过来,“这暗楼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难怪我那些皇弟们一个个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想必这上京城中应当只有家世非凡的人才能知道这里的存在。但日后肯定是瞒不住的,这暗楼背后的人也多半是要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皇家,要不然这里开不下去。”
他太了解皇爷爷和父王的脾气了,现在他们能允许暗楼的存在,也只是因为这里能帮他们完成一些他们没法直接做到的事。
一旦等时机到了,这种能威胁到皇权存在的东西久留不了。
谁不会怕?
陈许延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挺佩服他,赵景仁不过九岁就能有这种程度的认知,其实已经超过了现代社会中百分之八十的成年人。不过这些方面他很早之前就有考量了,自然是不拒的,拥有上帝视角的他,内心里其实并不怕古代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