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那夫人才算是醒过神来,一声不吭了赶紧带了众人去准备热水饭食。
那旁越此时见两人相拥而泣,便是一个茫然,遂仰了头望了天。倒不是天上有什么好玩的,只是怕这一低头,眼泪就会跟了流下。
亦是一路狂奔而来,便也觉一个人困马乏。
索性,丢了手中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匆匆上的坂来的曹柯,见事,便赶紧上前扶了那旁越起身,扶了他坐在院中石台之上。
又扯下腰带上的酒囊双手奉上。旁越倒是不拘,只手接了便是豪饮猛灌了一通。喝罢,丢了酒囊于曹柯,便抹了嘴,远远的望了那主仆两人沉默不语。
曹柯看了,便仗了胆小声叫了声:
“参军?”
见旁越回头,有抖了胆问:
“何人也?”
为何抖了胆问来?
倒是惧怕这旁越的官威麽?
怕官威只是一点。
但是,这老头着实太过生猛!那叫视百人军阵若无物一般啊!
只一个照面便毁了百十人的枪林斩马。
那旁越听问倒是不拿眼看他,依旧盯着那一个急着问,一个只顾了哭的主仆两人,口中道:
“医帅家奴也。”
这话,差点让那曹柯的下巴连同眼珠子一并掉了下来!
家奴?你没开玩笑吧?这身手?这武功?即便在军中也是个凤毛麟角,令人高山仰止。
阵前军功?不唾手可得都对不住老天爷!
怎的说也是个带兵的将军,帅旗麾下的悍将!家奴?
打死我,不,当我面打死你我都不带信一个字的!
然,又是转念一想,心下又道:不奇怪,医帅,虽不在三帅之中,然也是个帐下悍将辈出。
说起这曹家,也算是个军中的名门望族。倒是听过父亲说过这医帅之事。
每每喝醉,便念起起这医帅威名,亦是胸中激荡了那铁马过冰河。那叫一个摇头晃脑,侃款而谈,历数医帅手下军将赫赫之战功而感慨万千。
于是乎,与旁越一同望了宋易,口中叹道:
“威猛过人也!只是……”
话到嘴边,却见那旁越冷冷的看他,便将那下半句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见其不言,那旁越却又望了那白发苍苍,冷冷道:
“小子无知,乃尔父不教!可听得易州静塞?”
此话一出,且是让那曹柯裤裆里一阵凉风跑过。真真是一个风吹露裆屁屁凉啊!
怎的还害怕上了?
怕也是应该的,更多的是惊。
这易州铁骑军静塞太有名了,也是汉家铁骑最后的绝唱。其勇,并不只是汉唐摧枯拉朽,而是力挽狂澜于兵败。其猛,也不似大明关宁,誓死一战。而是兵不满一千,追数万之敌千里,斩获过万。
端拱元年,唐河一战。只铁甲三千,旷野之地硬刚辽国三大精锐,得大胜。
其势如天军下凡,猛如疯狗,狂若饿狼!在宋军之中已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了,行伍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静塞军,太宗亲手建于易州。兵员三千,均为塞北易州人氏,能驾良驹,马上弓开两石,百步之内无虚发。正军一名,马五匹。人马皆配重甲,临兵冲阵彪悍异常也。
且是那让边军都闻风丧胆的大辽铁林军两万之众,被那易州铁骑一千余人一路追杀至满城,斩敌首五千,获马万余。
当时别说宋军觉着是幻觉,那大辽铁林也是头嗡嗡的。一直怀疑这帮人是个不是开挂了。不带这么玩的!你这一口下去,我这不到两万的铁林军就让你啃去了一半?还搭进去个铁林相公去!
不是铁林有两万吗?静塞才斩首五千,你这叫一半?你算数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斩首五千,不是就死了五千。
斩首是要将敌首带回营才算战功的。
而且,除了首级,还得有其他证明他身份的物品,如随身的将印、兵牌,你都得搜出来一并拿走,不然不算。
战场上躺地上的人多了,你随逮着一个就算一个?你当是收庄稼呢?
阵前战将?什么功劳?能让你立马升官,甚至封侯都不是问题!你当记录军功的都傻,还是三衙好糊弄?
而且,你斩杀了,还得下马拿刀真割。况且是在追敌,没那功夫去做那精细的活。
不过辽史上记载,萧太后因为这事哭了好几天。
此为北宋重骑之巅峰,为后辈兵家所高山仰止也。
曹柯听了旁越这口中的“易州静塞”,便是一个愣愣,口中喃喃道:
“罢了,败在此人之手得其所哉!光宗耀祖也!”
京中,宋邸那宋正平灵前,饶是一番的热闹。
怎的?有人闹事?
闹事倒不至于。只是因为那晋康郡王赵孝骞的一个大怒。
咦?他怒什么?得因为点啥吧?
也不因为啥,就是那吕维的那篇“雄文”也到了他手中。
没看完,便是一个雷霆般的大怒!
将那抄写过来的文章团了扔在地上,扔觉不解气,又上前踏上几脚,口中怒道:
“人且死矣!死者为大也!怎的偏偏不肯放他则个!又出了这捞麽子臭酸腐之言溅污?如此含沙射影,怪力乱神之作,且是要追到那阴司问罪麽?!如此爷便成全他去!”
这一场叫骂倒是吓坏了那身边前来送信的长随小厮。
那长随小厮且不是旁人,说起来也是个故人。此人便是永巷主事李岩。
咦?他怎的来了?还这副小厮的打扮?好好的太监不做了?
看你说的,太监?不是你写一封辞职报告就能说不做就不做的!那点工资倒是其次,关键是退出成本太大!不管辞职还是被辞退,反正裤裆里的那玩意儿,那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若说这和尚、道士的事应该是道录院管,如今却要劳动中书省来操心。这也不奇怪,人家也管宗教的事。
但是,大内管监狱的人也来操心,就有些荒唐了。
且这事跟这晋康郡王赵孝骞八杆子打不着啊?
但是,若说这没事干写狗屁文章骂人的事和晋康郡的确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尽管事没关系,然,这人却有关系。
毕竟,彼时的三帅堵门,为首的就是这晋康郡王。
这李岩本就是那吴王府家生的奴才。
神宗驾崩,后宫美人陈氏便去守护陵寝。
陈氏美人思君,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瞅着就要追了夫君与泉下。
那吴王见了可怜,便进了这李岩到得陵寝使唤。
李岩倒是尽心尽力伺候这陈氏一年有余。
后来徽宗登基,因伺候了皇帝的生母,这李岩才得以咸鱼翻生,坐稳了这永巷的主事。
那李岩也非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才有这李岩此番乔装改扮的来在这宋邸一遭。
见晋康郡王赵孝骞盛怒,慌忙上前劝抚,道:
“爷爷息怒,且慎言……”
话还未说完,便见那赵孝骞怒道:
“我慎言?倒是让我慎言!”
说罢,便是又将那脚下的纸团又捡起来,用手展开来示与那李岩,怒道:
“让如何我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