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
方才将那龟厌从那恍惚中拽回了现实。不想,那凉亭顶上却是一个滑脚,一不留神,便一头栽将下来。
慌得那孙伯亮赶紧上前接了去。
然却,这伯亮道长,也是经得适才的一场酣斗,倒也是个浑身无力。
于是乎,这叔侄两人便挤挤挨挨了跌坐在那白砂之上。
倒是一个劫后余生麽?
却让这叔侄两人相视了一同傻笑。
那阳光饶是过分了些,于这隆冬之际,却晒的人有些个慵懒。
见周遭,有雾气自那白沙之间缓缓升腾飘飞,也是映出眼前一片祥和。
那白雾却好似被那半埋于砂间的黑石压了,只是雾雾霭霭,懒懒的贴了地上的白砂,升不过两寸去。丝丝萦绕了那黑石,微微荡荡了波动。望那雾气中的黑石,却好似黑虎几只于云中嬉戏。
那白雾,层层叠叠留恋不去,逐渐漫向了周边,将这奉华宫渲染得如那仙境一般。
龟厌见这雾来的怪异,却又感觉不到丝毫的不祥,倒是暖暖的,让人懒懒的不想动。伸手捞起那白雾,放在鼻尖闻了。心下便又生出一个怪异来。这味道说不来,倒也是似曾相识,却也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闻过。
细细的辫那味道。
恍惚间,那汝州草堂,那宋粲模样,那校尉的嘻哈……随即,那宋若便咿咿呀呀便撞入心怀……
此乃甘之如饴也。顿时心下平静,却无酒辣喉。
却见那孙伯亮也学了他,抓了一把闻了,便是闭目仰头,惬意的哈了一声。
龟厌见了奇怪,遂问他道:
“你闻它作甚?”
那孙伯亮听罢,便对了一个傻笑了与他,随口道:
“这香,好闻……饶是钻了人心窍去!”
说罢,便又抓了一把,逮着一顿的猛嗅,倒好似找不到那香味一般,面上露出些惆怅,口中怪异念念:
“怎的无有了?”
龟厌且不理他这贪得无厌,便是一个仰身,躺倒在那白砂之中。
周遭白雾萦绕,饶是一个馨香无比,细寻了却不知其滋味,倒是撩拨的人心下痒痒。
且在两叔侄享受这稍纵即逝的馨香之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匆匆而来,打破了这宁静。
龟厌抬头,见是那簧门公带了宫人匆匆而来。也是懒懒的不想理他,又将身在那白砂香雾间躺了一个平展。
见龟厌躺在那白砂香雾之内,旁边坐一道士且是不认得。
便赶紧上前,口中埋怨了身后的宫人:
“哎呀!这帮惫懒!怎的让道长在地上,但凡受了凉,也是你们的不是!”
宫人们听了主司的训斥,且是一个勤快,赶紧上前搀扶。却不料,遭那龟厌伸手,道:
“莫来!”
说罢,便在自家怀里摸索了盛丹药的瓷瓶,遂拿手嗑了,却得一个任嘛无有。
这才想起昨夜与那青眚一场酣斗,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曾剩下。
于是乎,便拉了那孙伯亮问道:
“你练的丹药把与我些个!”
这话说的无来由,且是让孙伯亮瞠目结舌。
那龟厌见他愣神,又催促道:
“不拘什么,把些与我!”
那孙伯亮听了这话,也是个无奈,抠抠索索半天掏出一个瓷瓶。还未拿稳,便被那龟厌一把抢过。慌忙拔了塞子且是一通的猛磕。
然,见手心却只有一颗黑黢黢的丹丸。那龟厌捏了看那坑坑洼洼的没个卖相,倒不用闻来,也知道是修道之人平时用来解暑通窍的玩意儿。
便鄙夷的看了那孙伯亮一眼。
那孙伯亮知道寒碜,双手虚送了一下小声道:
“小师叔且拿去罢……”
那龟厌倒是不拘,点手叫那黄门公过来道:
“与那人吃了,半个时辰后来此看景!”
黄门公见那丹药,便赶紧上前躬身接过,脸上且是个喜不自胜。
这龟厌本就是官家的师兄,这个“那人”两字也是用得的。
便是千恩万谢之后便是捧了那解暑丸屁颠往后跑去。
那龟厌见他走了,便挣扎起身。那孙伯亮见了且是个奇怪,问了这小师叔道:
“小师叔,如此走了麽?”
这话问的那龟厌一脸的惊讶,怪异的歪头看了他脸道:
“还想怎的?那人来了便是你膝盖遭殃之时……”
说罢,便又百思不得其解的看那孙伯亮,口中问了:
“咦?什么时候添的这贱癖?”
说罢,便是转身的走路。
孙伯亮听了也是眼神一晃,随即便起身,揉了膝盖,笑了脸追了去,口中道:
“那倒无有,小师叔等我。”
于是乎,便一路上捡了那怡和道长的剑、校尉的腰刀,地上的一堆的碎布,夯里琅珰的团了抱在怀里,一路叫了:
“师叔……”
快步追了那身无寸缕,丁零当啷跑路的龟厌,一路小跑了出了那奉华宫门。
咦?身无寸缕?还丁零当啷?敢情这货光着跑啊?衣服呢?
衣服?孙伯亮怀里的那堆烂布就是!
刚才施法,饶是让那飙风吹了一个爽快。那风刮的,能给他身上留几根毛就已经不错了,还衣服。
这边龟厌得手,便是断了那边病患的根源。
丙乙先生带了众医者治疗起来,也是个轻松了许多。
一夜的忙碌,且是将那大相国寺后街集市那骇人的疫情控制了一个死死。
剩下的就是让家属按方子抓药,督促了病者按时吃药,好生调理便罢。
那蔡京见此状也是个心下喜不自禁。
心道:此番,算是个大功告成也!
想罢,又盘算如何再进一步。
见那丙乙一夜劳累,脸上也是有些个倦怠。被医者搀扶从那集市街巷而来,便慌忙放下手中的笔录,赶紧上前搀扶,道:
“先生辛苦。”
那丙乙先生却不想与他说话,只看了蔡京一眼。
这一眼看的蔡京且是一个知趣,拱了手不敢上前,然却嘴上不带闲着。
吆三喝四的吩咐人,备了吃食,温了酒水与那呆呆的丙乙先生。
却在忙碌,见有内侍前来。
蔡京识得是那杨戬的手下,刚上前想问了。
抬眼,却远远的望见一马拉的暖车缓缓而来。车马停稳,便见那胖大的杨戬被几个内侍搀扶了下车。
咦?这货舍得坐暖车了?他那八人抬呢?
哈,那玩意儿?平时都抖威风还行,现在,那叫一个八面的威风!那刮风都冷!
见蔡京路边拱手,便快步望那蔡京还礼。
倒不曾与他说话,便直奔那丙乙先生而去。
且也不敢近了那先生的身,只躬了身小声说了些话。
那丙乙先生也不回他话来。望了那暖车一眼,便抛下吃食,在身上胡乱的擦了手,快步上了那暖车离去。
见车走,那蔡京便望车躬身。
还未起身,便听身后杨戬叫了一声:
“咱家见过太师?”
这声不大,却惊得蔡京赶紧回身拱手。那杨戬倒是殷勤,一把托住那蔡京的胳膊,埋怨道道:
“这怎的话说?怎能让太师与我行礼?倒是咱家的不是了。”
那蔡京听罢便躬身,赶紧道了声:
“主司断不敢如此……断不敢当!”
却见那杨戬躬身拱手,笑了脸道:
“诶?这话说的不中听!咱家没别的本事,这半辈子就指着这眼毒了……”
说罢,便压低了声音,躬身道:
“这太师,咱家往后也是能叫上一声的……”
话出口,便是将那“太师”两字说的重了些。
说的也是,经得此番的一阵折腾。再看眼前这杨戬的态度,想那蔡京再回太师之位,也就剩下个顺理成章了。
然那蔡京却是个不言,遂拱手于耳,眼神询问。
那杨戬见了,便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说了一声:
“大吉……”
说罢遂近那蔡京的身,堆出那招牌式的媚笑,拱手小声道:
“这往后,免不得常常的劳烦太师,时时提点咱家则个……”
说罢,便抬头望那蔡京,意味深长了道:
“免得有个行差踏错的,让咱家的主子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