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渐渐远了,教学楼前的人群也散了去。林薇把扩音器还给学生会,拍了拍手上的灰,冲我们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走,去吃冰棍儿!校门口那家绿豆沙的,甜滋滋冰爽爽,最解气!”
牛雅溪拉着我的胳膊,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我要两串糖葫芦!刚才人群里看见老奶奶挎着篮子卖,裹着晶莹的糖壳,肯定好吃。”
我们仨往校门口走,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眼晕。刚走到图书馆转角,就见老院长拄着拐杖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
“陈默,雅溪。”老院长朝我们招手,树皮般的手掌在信封上轻轻摩挲,“这是刚收到的,寄件人没写名字,只写了‘转交给为李梅讨公道的孩子’。”
信封很旧,边角都磨得起了毛。我拆开时,指尖都在发颤——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信纸薄得像蝉翼,字迹娟秀却带着力透纸背的倔强。
“1994年3月5日,阴。”牛雅溪轻声念着信首的日期,“离开学校三个月了,今天去镇上赶集,听见有人说张老三开了建材店,用的还是当年那笔‘消失’的教育基金。心口像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1995年6月12日,晴。”我接过下一封信,声音有些发紧,“村里的小学缺老师,我毛遂自荐去了。看着孩子们睁得圆圆的眼睛,忽然觉得,当年没念完的书,或许能通过他们接着‘念’下去。”
“2000年9月1日,雨。”林薇凑过来一起看,“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两个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他们说要考去省城,考去我当年没读完的大学。真好啊,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又不像——他们比我勇敢,比我有底气。”
最后一封信没有日期,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听说张老三倒了,心里忽然空了一块。这些年攒了些钱,想捐给学校的助学金,帮那些像我当年一样的孩子。不用留名,就叫‘李梅基金’吧。”
信纸的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笔尖在花瓣处顿了又顿,晕开浅浅的墨痕。
我们仨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捏着那些轻飘飘却又重千钧的信,谁都没说话。风穿过树叶,沙沙地响,像有人在轻轻叹息,又像在浅浅地笑。
“去邮局。”我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把这笔钱转给院长,让他牵头办‘李梅基金’。”
牛雅溪用力点头,眼眶红红的:“还要在基金章程里写清楚,要给每个受助学生发一本笔记本,让他们记下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就像李梅老师记这些信一样。”
林薇拽着我们往校门口跑:“先去寄钱,再去吃冰棍儿!对了,得买三枝梅花书签,夹在那些信里送回档案室,让王伯好好收着。”
校门口的绿豆沙冰棍儿果然甜丝丝的,凉意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淌进心里。卖糖葫芦的老奶奶还在,见我们过来,笑着递上裹得最厚实的三串:“刚看见你们在教学楼前忙活,是好孩子。这串算奶奶送的,沾沾你们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