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胤礽带着今日的折子和重要政务来到慈宁宫。
看着自家阿玛殷勤备至的喂药喂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亲力亲为的模样，确实是一个该有的孝顺孙子的样子。
只是从前只见请安，如今倒是肯动动那批折子的手干活了。
甭管心里的吐槽多么多，胤礽的表情管理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乌库玛嬷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其实太医现在也无力回天，只是靠着药汤子续命罢了。
生老病死是常事，只是康熙格外不愿意这普普通通的俗事发生在孝庄身上。
毕竟答应了玛嬷临走前看到四朝，自己却不到一晚上就反悔，只能在续命一事上努力了。
孝庄其实没把昨夜康熙的话当回事，让一个正值壮年的帝王主动退位，若现在的皇帝叫福临，还有可能实现。可惜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叫玄烨，这种话听听就算了。祖孙俩互相演，在皇室也不算稀奇。
如今看着孙子忙前忙后的样子，孝庄的求生本能还是挺强烈的。
真是虚伪又做作的模样啊。
“好，保成可用了早膳了？”
到底是油尽灯枯了，刚才还清明的思绪现在已经一片混乱，恍然间面前的胤礽变成了六岁时的保成，那个去尚书房读书也要先来请安的孩子。
这番模样分明不大好，求生是精神方面的欲望，可惜身体机能却不是大脑分泌的肾上腺素能给予恢复的。
太医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慈宁宫内一片慌乱。
等到穆库什带着孩子们赶到时，孝庄已经坐起来说话了。
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润，分明是回光返照之态。
“玛嬷不放心穆库什，你和保成忙起来，光是靠穆库什一个人撑着后宫照看着孩子们，她还小，尽力周全只怕会累坏了身子。
苏麻跟着哀家多年，就叫她去养心殿跟着穆库什吧。也算是替玛嬷看着保成的孩子长大。”
苏麻喇姑默默的垂着泪，没有反驳。
昨晚主仆俩推心置腹的聊了许久，孝庄实在不放心这个孙儿，只能把还算硬朗的苏麻留给胤礽。
见自家玛嬷没有提出昨晚的荒唐之语，康熙是无有不应的。
孝庄笑了笑，拉着胤礽努力看了看：“好孩子，好好儿的。”
只是几句话，孝庄就觉得好累。
她转头看向康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一盘的碟子上随手捡了一个酥软的茯苓糕:“玛嬷记得你最爱吃这核桃糕，给，玛嬷专门准备的。”
康熙接过那个不大的茯苓糕混着眼泪放进嘴里。
孝庄眉眼含着笑意望向空无一人的方向。
“玛嬷走了。”
这个在康熙幼年时庇护他长大，初初登基时以祖母的身份主持大局帮忙制衡鳌拜等人的老太太，手里握着一串玉质的小铃铛，靠在苏麻喇姑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以往最普通的一个午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的太皇太后嘴角还有一点上扬的弧度，阳光透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温柔的附在她的脸颊上。
“玛嬷！”
康熙痛哭出声，心底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胤礽成为了康熙唯一的精神依赖，他在陷入极度悲痛的情绪中，偶尔会有‘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作为导致了玛嬷提前离开’的念头。
毕竟她的身子虽然不大好，但太医说温养着不动怒并非没有长命百岁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绪拉扯下，康熙守在慈宁宫几乎暂停了所有的政务。
胤礽一边打理着朝堂一边照顾着失去了才开始珍惜的阿玛，本就精瘦的腰身倒是越发纤细。
照旧把折子和朝堂事拿到乾清宫的胤礽只做自己该做的，一点多余的事都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