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尊曜听见母亲发问,目光越过眼前的混乱,落在刚走进来的澹台霖身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沉稳问道:“母后,还得问您这位大女儿呢。”他说着朝澹台岳那边扬了扬下巴,“澹台舅舅,这位是?”
澹台岳刚跟进来,听见问话便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这都看不出来?你外祖父,澹台霖。”
这话刚落,一直躲在炭盆边的萧念棠眼睛一亮,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到澹台霖面前,仰着小脸甜甜地喊:“外祖父好!”
澹台霖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眼底的冷意瞬间化了,弯腰将她稳稳抱起,指尖轻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鼻尖:“真乖,瞧这模样,跟你母亲小时候一个样。”
澹台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姐哪乖了?当年逃课打架当校霸的事儿可没少干。”
澹台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说的是万年前。”
澹台岳摸了摸鼻子,改口道:“行吧,万年前是挺乖。可后来呢?想玩凶兽翅膀,愣是追着那只千年凶兽从禁忌蛮荒一路打到冥界,天上地下的神仙见了都躲,没一个敢出手拦着。最后还是我姐夫出手,把那凶兽制服了,翅膀拔下来烤着给她吃了才消停。”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的萧翊便奶声奶气地喊:“舅舅,抱翊儿。”
澹台岳低头看了眼伸着小手的小家伙,笑着弯腰把他捞起来:“来吧你,就你会撒娇。”
萧翊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惹得澹台岳忍不住笑骂:“跟你娘一个德性,都是小黏人精。”
萧夙朝听着这热闹的拌嘴,低头看了眼身边眉眼弯弯的澹台凝霜,唇角噙着笑意接话:“朕就喜欢粘人精,有人黏着,才显得日子热乎。不像某些人,想让人黏都没处找去。”他说着眼尾余光往澹台岳那边扫了扫,语气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
被点名的澹台岳还没来得及反驳,怀里的萧翊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舅舅是万年单身狗,没人黏。”
澹台岳一听,当即作势要捏他的小脸:“嘿,白疼你了是不是?昨天刚给你买的琉璃弹珠,转头就胳膊肘往外拐?”
萧翊却不怕他,小手扒着他的肩膀往萧尊曜那边探:“大哥哥要抱。”
萧尊曜正整理着衣襟,闻言挑眉看过去:“都三岁了,还抱个毛线?自己站着。”嘴上虽嫌弃,却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澹台凝霜看着小儿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就软了,伸手道:“来,本宫抱会儿翊儿好不好?”
萧翊眼睛一亮,立刻从澹台岳怀里挣下来,扑进澹台凝霜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好!还是母后最疼我!”
萧尊曜闻言,目光扫过那几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妹妹们,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控诉:“某些人仗着父母兄长姐姐的疼爱,成天没规没矩地到处闯祸,捅了篓子转头一撒娇,什么事儿便都烟消云散了。父皇您是不知道,您那两个宝贝女儿,一个九十八,一个六十,八科总分加起来还没人家一科高,就这样还敢天天想着往外跑!”
萧夙朝听着儿子这话,眉头微挑,把矛头转向一旁:“萧尊曜,还有萧恪礼,你们俩是怎么管妹妹的?”
萧尊曜当即炸了锅,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容易吗?朝堂上的那些折子,您老不想去,让人传句话就行。我呢?我哪怕是想歇一天,都得提前三天写好折子递到御前,还得等着您批。这还不算,我还得盯着小的们的课业,更别提您宫里宫外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往我身上堆!”
一旁的萧恪礼闻言,也跟着点头附和,声音里带着几分虚弱却难掩委屈:“不止这些,还有查不完的案子,操办不完的宴席,桩桩件件都得费心。”
萧尊曜接过话头,越说越觉得憋屈:“就是!过两天万国来朝,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头大。母后昨天还打趣我,说我快成这皇宫里的大管家了。我容易吗我?一个人干着五份工,却只拿着一份俸禄,还得全年无休,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萧夙朝却一脸理所当然:“你是太子,这些本就是你该做的。再说了,不是给你配了助理吗?”
萧尊曜一愣,满脸茫然:“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萧夙朝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萧恪礼:“恪礼啊,他不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萧尊曜顿时气结,指着萧恪礼受伤的腿:“他?他腿伤还没好利索呢!还不是拜那个傻逼定国公世子所赐,耍诈把他弄坠马了,现在走路都不利索,您让他给我当助理?”
萧夙朝被他堵得没话说,索性摆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你就自己先忙着吧,朕明儿不上朝了,宫里宫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说罢,竟转身就想往内殿走,全然不管身后萧尊曜那能喷出火的眼神。
正这时,萧尊曜的贴身侍卫宋安快步走进来,躬身禀道:“太子爷,荣乐郡主已进宫了,这会儿仪仗快到东宫门口了。”
萧尊曜一听太子妃要来,方才满肚子的火气像是被一阵清风卷走,脸上的烦躁瞬间敛去,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知道了。走,回东宫。”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都比刚才利落了不少。
“那我呢?”萧恪礼坐在一旁,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扬声问道,语气里带着点被丢下的委屈。
萧尊曜头也不回,只扬了扬手,声音远远传来:“找你的睢王妃去!敢跟过来碍着孤回东宫,孤就把你的皮剥下来,送给舅舅当口粮!”
澹台岳在一旁看得直咋舌,摸着下巴啧啧两声,一脸无语:“这臭小子,跟他娘一个德性,嘴巴毒得跟淬了冰似的。”
萧恪礼被他怼得一噎,不服气地嘟囔:“我哪来的王妃?有本事你给我找一个……”
话还没说完,萧尊曜的声音已经带着不耐烦飘了过来:“滚远点!吵死了!”人早已走出了殿门,身影都快没影了。
澹台岳看着萧恪礼被丢下后气鼓鼓的样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戏谑笑道:“哟,某人这是被亲哥无情抛弃咯?”
萧恪礼抬眼瞪他,小脸上满是不服气,嘴巴却半点不饶人:“舅舅还好意思说我?我才九岁,急什么?哪像舅舅您,活了万把年,照样是条没人黏的万年单身狗。”
澹台岳被这话噎得差点没顺过气,伸手就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嘿,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疼你了是不是?上次给你带的南疆蜜饯,合着全喂狗了?”
萧恪礼捂着额头,眼珠子一转,忽然转向一旁的澹台霖,脆生生喊道:“外祖父!我要举报!”
澹台霖正逗着怀里的萧念棠,闻言挑眉看过来:“哦?举报什么?”
“上次舅舅用完晚膳,偷偷把我拽到宫外去,非拉着我陪他喝酒,还去了那种挂着好多美人图的楼里看什么花魁表演!”萧恪礼说得有板有眼,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他说带我见世面,可我瞧着,明明是他自己想去!”
澹台岳一听,脸都绿了,伸手就想去捂他的嘴:“你这小叛徒!胡说八道什么呢!”
“砰!”
一声闷响,澹台岳猝不及防被人踹了屁股,踉跄着往前趔趄了两步。他回头一看,澹台凝霜正收回脚,柳眉倒竖:“澹台岳!你能耐了啊?敢带九岁的孩子去那种地方?还喝酒?是不是皮又痒了?”
澹台岳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挠挠头:“姐,我那不是……不是看恪礼总闷在宫里,想带他出去透透气嘛,就喝了一点点,花魁也没细看……”
澹台霖的目光早已冷冷扫了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看来是这些年让你太清闲了。”
澹台岳顿时不敢作声了,乖乖站在原地挨训,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另一边,东宫门口。
荣乐郡主一身素雅长裙,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轿撵。她抬头望见立在阶前的萧尊曜,脸颊微红,轻轻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萧尊曜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才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无需多礼,外面风大,快进屋歇歇。”说着,很自然地侧身让开了路,眼底的暖意藏都藏不住。
萧尊曜引着荣乐郡主往殿内走,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衣裙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他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怎么穿得这般素净?莫不是在府里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添了几分锐利:“上次孤让宋安给你送去的那套石榴红撒花宫装,料子是贡品云锦,上面还绣了并蒂莲,怎么没穿?”
荣乐郡主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那套衣裳被二叔家的妹妹瞧见了,她哭闹着非要。祖母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些,硬是让我……让我给了她。”
萧尊曜听着,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玄色镶金边的大氅——那是他平日里常穿的,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仔细地披在荣乐郡主肩上,还细心地拢了拢领口,确保寒风不会钻进去。
“披上,仔细冻着。”他的声音缓和了些,“孤明儿就去定国公府坐坐,亲自跟你祖母和二叔说道说道,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