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瞅着夏夏斧尖上那个晃悠悠的蛐蛐笼出神,建宁城塌陷扬起的灰尘还没落定呢,莲花突然低喝一声:“不对劲!”
她话音还没落,我就觉得脚底板一麻,像是有无数根冰针从地底扎上来。
低头一看,好家伙,刚才那些渗着糖浆的砖缝里,现在冒出来的是一股股黑黢黢的阴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凉。
“刘璋的孝子贤孙来得可真快!”璐璐冷笑道,而那些铜币“叮叮当当”地自动聚拢,在我们四周围成一圈,币眼齐刷刷射出金光,
金光所到之处,黑风里显出了形状——是三个骑在瘴气凝成的瘦马上的书吏,穿着宽大的白色孝服,脸色青灰,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
领头那个手里捧着的根本不是官印,而是一卷用《益州赋税总纲》卷成的招魂幡,幡尾滴着粘稠的黑血。
“建宁新丧,特来……征税。”那书吏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得我牙酸。
“税你个头!”夏夏是个暴脾气,抡起盘古斧就劈了过去!“老娘刚打下来的城池,轮得到你放屁?”
可那斧头带着狂风砍到招魂幡上,只听“铿”的一声脆响,斧刃竟然卡在了竹简的缝隙里!
我瞪大眼睛一看,那些编纂赋税的竹简,居然是用无数片细小、暗黄的童工指甲粘合而成的,这会儿正从缝隙里往外渗着发黑的血沫子。
“他们……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我胃里一阵翻腾。
夏夏怒吼一声,手中的盘古斧爆出一团气浪,直接把书吏身上的孝服震得粉碎。
这一下,可把我们恶心坏了——孝服
而就在那窟窿正中心,烙印着一个清晰的刘璋官印,印文竟然是“欠税魂契”四个扭曲的字。
“不是来收税的,”璐璐的声音有点发紧,随即一枚铜币飞过去,照向书吏空洞的腹腔——里面竟然蜷缩着更多穿着迷你孝服的侏儒账房,一个个正扒拉着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怪响,“他们是来收割……欠税的魂魄,拿去当新的税基!”
我手里的搪瓷缸猛地一沉,缸里的红豆船差点侧翻,一股雍闿童年记忆特有的、混合着铁锈和甜腥的怪味从船板裂缝里涌出来。
“地底下!”孟蝶腕上的蛇“嘶”地一下竖得笔直,瞳孔缩成一条线。
我顺着孟蝶的视线往地底“看”去——同时又借着璐璐铜币的光,我看见建宁城的地基深处,密密麻麻埋着上百具幼小的骸骨。
“那是估计是来世税契,”在一旁的莲花的声音冷得像冰,“刘璋连他们下辈子的税都提前征了!”
眼看那些书吏举着招魂幡,就要把黑风往那些童工骸骨上罩,莲花突然抓起一把蜈蚣兵符的残灰,猛地撒向骸骨堆。那些黑色的蜈蚣节肢碰到骸骨,立刻活了过来,像真正的蜈蚣一样爬动,一口咬住骸骨掌心那半枚铜钱!
“咔嚓”一声,铜钱碎裂。从里面飞出来的,不是鬼火,而是一点点暖洋洋的、萤火虫似的金色光点。
光点在空中汇聚,竟然又变成了雍闿七岁时的残影!
这小影子出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书吏那卷《益州赋税总纲》上,用指甲拼命抠刮,把上面“童工泪”三个字,硬生生改成了“童心税”!
“好你个雍闿!”孟蝶的白象扬起鼻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原来你才是第一个敢偷改刘璋税契的逃税鬼!”
象鸣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直接把那面招魂幡震成了碎片!幡布的碎片飘飘悠悠落下,一沾地就变成了一张张焦黄的欠条。
更神奇的是,地底那些童工骸骨掌心的半枚铜钱,像是被磁铁吸住一样,“嗖嗖嗖”飞起来,精准地嵌进了夏夏斧刃还卡着的竹简缺口里!
铜钱嵌入的刹那,就像钥匙拧开了锁,“咔哒”一声轻响。
书吏胸口那“欠税魂契”的烙印猛地裂开,流出滚烫的、糖浆一样的金色液体——那是被他们征税夺走的童年记忆!
金黄的糖浆瞬间反扑,把他们三个连同肚子里那些侏儒账房,一起冻成了三尊姿势扭曲、表情惊恐的琥珀雕像!
“哈!建宁城现在成了刘璋在益州税收大网最大的窟窿眼!”璐璐的钥匙串“哗啦啦”暴长,钥匙齿变成一颗颗算盘珠,噼里啪啦自动盘算起全城的“逃税”资产。
夏夏大笑着拔出盘古斧,顺势往地上一劈!
只听“轰隆”一声,地面裂开一个大口子,露出心梦境压铸成的铜钱,都倔强地长着一棵嫩绿的红豆苗!
我们的红豆船再次启航,这次是真正驶向瘴气更浓的南中深处。
船尾划过的水浪里,漂浮着刘璋官印融化后的碎铜渣,
孟蝶腕上的蛇“唰”地蜕下一层旧皮,新蛇瞳孔里的两粒金豆,变得更加清晰、完整,那是爨氏铜矿沉甸甸的股契。
莲花站在船头,重新凝聚的蜈蚣兵符指向东南方:“下一站,该去找雍闿他舅舅,算算那笔藏了好多年的童年利息了。”
船板和远方铜鼓传来的低沉余震,一应一和,慢慢地,变成了南中这片土地,新的心跳声。
船正行着,我搪瓷缸里的红豆苗突然无风自动,叶片齐刷刷指向左前方一片望不到边的沼泽。
那沼泽上空,瘴气浓得跟泼墨似的,还隐隐传来打算盘的“噼啪”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应该就是这儿了,”莲花眯着眼,袖中的蜈蚣兵符轻微震颤,“雍闿他舅舅的烂账沼泽,听说他专收别人还不起的童年债。”
璐璐哼了一声,指尖一弹,一枚铜币“嗖”地射进沼泽。
可铜币刚飞进去不到三丈,就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猛地停滞在半空,然后表面迅速爬满锈迹,“啪嗒”一声掉进泥沼,沉没了。
“啧啧啧啧啧,连我的钱都敢吞?”璐璐眉头拧紧,“这地方的‘债息’太重,寻常手段进不去。”
夏夏可不管那么多,抡起盘古斧就要往前冲:“管他什么烂账,老娘一斧头劈开这破地方……”
“慢着!”孟蝶手腕一抖,那条蛇滑到她掌心,瞳孔盯着沼泽深处,“看那泥潭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