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草稞子里,腿肚子直转筋,脚踝一跳一跳地疼,像有根钉子一直往里面钉,而且还非常深疼。
只有坡下那点昏黄的灯光,要是在平时,我看着指定觉得暖和,可现在,只觉得那光亮得瘆人,活像什么玩意儿蹲在黑暗里瞪着的独眼。
“姐……这地方,看着比那山洞还邪乎……”我扯了扯孟蝶姐的袖子,声音压得比蚊子叫还低,“咋一点声响都没有?灯亮着,人哩?”
孟蝶姐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屋,半晌才开口:“是古怪。但这天杀的黑,咱们没处可去,总不能冻死在外头。你在这儿趴着别动,我摸下去瞧瞧,要是……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往反方向跑,别管我!”
“那不行!”我一把抓住她胳膊,“要死我们一块死!现在莲花、夏夏、璐璐都陷在那寨里,我怎么可能独自逃生”
孟蝶姐听后,无奈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我冰凉的手:“别说傻话。听着,蝉蝉,咱们得赌一把。万一……万一是户好心人家呢?你脚这样,不处理肯定不行呢。”
她说的在理,可我心里头那鼓敲得更响了,我们俩运气要是有那么好,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或许早就到云南城,让琳琅小妹救援莲花、夏夏和璐璐
孟蝶姐让我藏在坡顶一棵大树后面,自己则猫着腰,像只狸猫似的,借着杂草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坡下溜。我瞪大眼睛看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那木屋门突然打开,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只见她动作极轻,先是摸到篱笆院边上,蹲在那里听了老半天,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扇半掩的破篱笆门,闪身进了院子,而没直接去敲门,而是弓着身子,凑到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底下,慢慢探出半只眼睛往里瞄。
我在这边看得手心全是汗,连呼吸都忘了,
她只看了一小会儿,就飞快地缩回头,脸上表情惊疑不定,紧接着,她绕到屋门口,又贴在门缝上听了听,然后,她居然伸出手,轻轻推了那木门一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我吓得一哆嗦,哪有人家夜里不插门的?
孟蝶姐也僵在门口,显然也没料到,简单的犹豫了一下,回头朝我藏身的方向打了个“安全,过来”的手势,然后自己先侧身闪了进去。
我一看,也顾不得脚疼了,连滚带爬地从坡上往下出溜,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穿过那片小院,冲到了木屋门口。
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昏黄的灯光漏出来,照在我脸上,我却觉得比外面的冷风还冻人。
“姐?”我扒着门框,小声叫了一句,没敢直接进。
“进来吧,没事……”孟蝶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听着有点发飘。
我听到这个话壮着胆子,挤进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淡淡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当中是个泥砌的火塘,里面的柴火已经烧完了,只剩一点暗红色的炭灰,散发着些许余温,墙上挂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灯苗一动不动,正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光源。
稍微看了一下,屋里没人
靠墙有张木板床,铺着草席,席子看起来倒挺干净,床边有个破旧的木柜子,门关着。
而火塘边放着两个树墩当凳子,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真……真没人么?”我瘸着腿,靠在门板上,心里直发毛,“灯亮着,火塘还有点热乎气,人刚走?”
孟蝶姐站在屋子中间,脸色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白。顺势指了指火塘边的地面:“你看。”
我顺着孟蝶的手的方向看去,只见泥土地面上,靠近火塘的地方,似乎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像是有人匆忙间拖拽过什么东西,还掉了一些黑乎乎的渣子,看着像是……烧过的柴火碎屑?
“这……”
孟蝶姐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草席:“好像还是凉的。”又看向那个关着的柜子,手按在柜门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别!”我赶紧喊住她,“万一……万一里头有啥……”
就在这时,屋外那盏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光影在窗户纸上一阵乱摇,好像外面有个人在走动似的。
我和孟蝶姐同时一僵,齐刷刷扭头盯向窗户,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真的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屋子外面响了起来!像是有人踮着脚,绕着屋子走!
孟蝶姐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猛地将我拉离门口,闪身到窗户旁的死角里,
我们俩紧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我的心跳也跟着停了,
“吱呀——”
那扇破木门,被缓缓推开了。
门轴那声干涩的“吱呀”,我浑身汗毛倒竖,死死攥着孟蝶姐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那扇慢慢推开一条宽缝的木门。
门外黑漆漆的,先探进来的,是一只枯瘦、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手,紧紧扒着门框。
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挪了进来。
原来是个老婆婆。
她头发几乎全白了,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髻,用一根木簪子别着,身上穿着深红色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还打了好几块补丁。脸上皱纹堆垒,眼皮耷拉着,看着岁数极大,走路都颤巍巍的,却显得非常精神
手里挎着个小竹篮,篮子里放着几把刚采的、还带着泥土的野菜。
我和孟蝶姐都愣住了,紧绷的身体却一点没敢放松。
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突然冒出个采野菜的老婆婆?这比直接撞见歹人还让人心里发毛!
老婆婆好像这才看见屋里有人,也吓了一跳,挎着篮子的手一抖,几根野菜掉在了地上。她抬起浑浊的眼,怯生生地打量我们,嘴唇哆嗦着
“你……你们是哪个?怎么在我屋里?”
她的南中口音很重,带着本地土话的味道,但勉强能听懂。
孟蝶姐把我往身后又挡了挡,强自镇定地开口:“婆婆,对不住,我们……我们是过路的,天黑了,在林子里迷了路,看见您这儿有光,才……才冒昧进来想讨个地方歇歇脚。我妹妹脚伤了,实在走不动了。”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老婆婆的脸,
老婆婆听她这么说,脸上的惊惧似乎褪去一点,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特别是多看了我几眼,目光在我肿得老高的脚踝上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