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仁府内,前几天最大的消息,便是曾孝序这位龙图阁直学士身上的重病。
正值寿宴前夕,却突然大病一场,此事在古人看来,更是大大的不详。
便有那心怀鬼胎,腹藏利刃之人,既要巴结当今蔡相,又苦于送礼无门,便在暗地里编排道:
那曾孝序定是得罪了当今蔡相,被被上天垂恶。
那蔡相是何人,那可是被三度罢相仍能起复的文曲星!
你曾孝序虽有官名傍身,又怎能和蔡相对垒!
看,招了报应吧!
一时间,兴仁府内的人都在等,看这曾府何时能挂起白绫。
似曾孝序这般恶了蔡相的,早就有那地痞流氓等着其人逝世作古后,仗着曾家无主,前去厮闹。
谁让曾府的两位公子都年达三十,却无一文成武就的呢。
然而西门庆的突然到来,却将这帮人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粉碎。
“四泉兄的杏林手段堪称秦越在世。”
看着榻上的曾孝序已经能够坐起来,端着小碗进食燕窝粥了,一旁的曾顺便夸赞道。
“兄长,你这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莫说是四泉兄,就是小弟耳朵也听出茧子了。”
一旁的曾平也面带笑意,父亲不死,曾家不散,便有他们的一世富贵。
西门庆赶紧摆手,面露惶恐之色,嘴上也连连推辞。
“二位兄长过誉了,小弟仅是行了家传手段罢了。
曾公能苏醒过来,一赖前诊的诸位大夫药石之功,调养得孝序公身体不伤。
二赖孝序公福缘深厚,我朝皇恩浩荡,天不绝我宋忠良。”
曾孝序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轻轻吃完,放下手里的调羹。
“四泉,你不必自谦。”
一旁的丫鬟一边给曾孝序换衣服,一边听着曾孝序的话偷眼打量着这位西门大官人。
此时的西门庆已经换回了那件紫罗袍,坐在一旁绣墩上。
因在府中整日好食好宿,平日里又不能去勾栏瓦舍,便只能打熬筋骨,磨炼力气。
这数日下来,西门庆身上竟又多了些习武之人的英霸之气,坐在一旁腰直胸挺,端的是一条好汉。
直看的那小丫鬟粉面含春,这心道这大官人的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
而今曾府内谁不知道,这西门大官人真是天下顶顶的心疼妻子之人。
妻子亲手绣制的罗袍日日穿在身上也就罢了。
数日来,府中两位公子也曾选过漂亮的姐儿送到西门庆房中,却不想这西门大官人一个个竞以礼相待。
别说收用了,就是连逾矩都不曾有过一次。
似这样的君子,若是能与他有了连理,纵使做个侍妾,也胜过旁人许多了。
而感受着小丫头美目流波的注释,西门庆心中暗暗叫苦。
这些日子来,那曾平曾顺转灯一样的往他房内填入娇女美娥,不曾停歇。
因仙君有旨意,那四句诘语天天被他藏在胸口,日夜不敢忘怀。
对于这送上嘴来的肥肉,只能看不能碰,可害苦了他了。
而那些姐儿们看他这般守规矩,调戏的更紧了些。
害得他整日只能在院中习武耍棍,将一身精力发泄到习武上。
这几日,他觉得自己的功夫都突飞猛进了!
“四泉,今日宜早早回去休息。”
曾孝序看了看外面,眼见天色发黑,便下了逐客令。
“待明日老夫寿诞之日,我还要将你与你诸位师兄弟引荐。”
捋着海下的长髯,曾孝序面露淡笑。
此话一出,屋里本来还笑着的曾平曾顺脸色顿时一凝。
“是,那学生先告退了。”
而西门庆则赶紧弓了个身子,转身告退。
望着西门庆离开的背影,紫檀雕花床前立着的曾平与曾顺对视一眼,将目光望向榻上的曾孝序。
欲言又止。
曾孝序看了一眼自己俩儿子,摆了摆手让小丫鬟退去把门关上。
斜靠在床头,虽已褪去了几分病容却仍有些苍白的脸上长叹一口气:
“说罢,你二人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曾平眉头紧蹙,率先开口:
“父亲,那西门庆不过是一介商贾。
而您一向以清流自居,从不与这等俗人交往,如今却要在寿宴上当众收他为徒,这传出去,恐于您的名节有碍啊。”
虽然曾平是对西门庆的本事最认可,也对西门庆最佩服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看得起西门庆的出身。
似西门庆这般的商贾,又不是正经的医生,在整个大宋顶多也就是个贱业的头子了。
而曾孝序是谁啊!
龙图阁直学士,惹了蔡京还能健在的人。
父亲若是与这等人结了师徒名分,岂不自堕名头?
一旁的曾顺也随声附和道:
“是啊父亲,即便他对您有救命之恩,我们以金银相酬便是。
何须行此大礼,与他牵扯不清。”
曾孝序一双老眼目光沉沉,扫过两个儿子,缓声开口,却是开口便骂:
“竖子,你们懂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把两个儿子骂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竟然因为一个商贾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