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近荣国府上出了什么大事,那便要说是薛蟠薛大爷被歹人趸了去后,收敛了不少性子。
本来那薛家最近于御前成风,又有不少的珍馔进贡到驾前,在京内又和老亲们交流甚笃,往来繁多。
那薛家大爷也是在京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想来哪个秦楼楚馆没有留下他薛大官人的痕迹。
可是竟然就这般草草被人匡了去,听闻还险些丧命。
一时间,竞传为笑谈。
神武将军府的书房内,冯唐却披着玄色大氅,手指在摊开的京畿舆图上敲得笃笃响,一双英目却紧紧地盯着眼前桌上的一盘脆果儿。
有冯紫英捧着鎏金手炉站在一旁,看父亲盯着这脆果儿出神,终于忍不住开口:
“父亲,若是觉得这脆果不合口,何不直接去寻了薛家的货栈呢。”
冯唐看了自己这儿子一眼,沉吟一声,海下胡须微动,摆了摆手。
“你且去荣国府一趟,以兄弟之名,探望那薛家大郎。”
冯紫英顿时眉头皱起。
平日里他虽与那薛蟠有什么勾当,可是打心眼里,他是看不上薛蟠的。
如今薛蟠被打,他虽说不上欣喜,却也觉得是罪有应得,这般放浪形骸,如何不被打?
“不过是薛蟠被拐打了一顿,何苦派孩儿亲自去探?”
儿子的话在耳边一过,冯唐头也不抬,捻过一枚果子,抬手一打,冯紫英脸上顿时一热,那果儿打的粉碎。
“你懂什么。前儿薛家刚因鲜果得宠,转眼就出了这档子事,哪有这般巧合?”
他忽然抬眼,浸淫官沙两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我问你,那薛蟠是真伤还是假伤?若是薛家使的苦肉计,背后定有大动作。”
冯紫英一怔:
“苦肉计?难不成薛家想借此掩人耳目?”
“哼,”
冯唐冷笑一声,坐在摇椅上,目光深沉。
“当年官渡之战,刘玄德不就靠装病骗过袁绍?这薛家在京里根基未稳,若想动什么手脚,必先示弱。
你且去荣国府,须得亲眼见到薛蟠的伤,再看他言行是否有诈。”
说着,他似想起什么,转身出去又回来,将一方紫檀木匣推过去,
“把这匣子里的百年人参带上,就说我惦记他身子。”
冯紫英应了声“是”,便摆了青缰御马,跨马出街,直奔荣国府而去。
青缰御马行至荣国府前,冯紫英翻身下马,身旁小厮刚要捧匣入门,却被好大一座车驾拦住了去路。
见那车驾紫色丝缰,金色贯带,冯紫英心中惊骇。
这是哪位王爵的车驾,竟然来了荣国府?
而此时荣国府正厅内,北静王水溶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薛蟠穿着件宽大的素色棉袍,袖子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绷带层层叠叠,连耳垂都燎起了水泡。
“王爷大驾光临,真是折煞我了!”
水溶摆摆手,目光落在薛蟠臂上的绷带上:
“听闻薛兄遇了意外,本王特来探望。”
他话音刚落,冯紫英抱着木匣匆匆进来,见到水溶时吓了一跳,连忙撩袍下跪:
“末将冯紫英,见过北静王爷千岁。”
“起来吧。”
水溶抬了抬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紫英。
“怎么,神武将军也派你来探病?”
冯紫英起身时,恰好瞥见薛蟠转身时牵扯到肋下,疼得闷哼一声。
那闷哼声真切无比,绝非作伪。
他定了定神,将木匣奉上:
“家父听闻薛大哥受伤,特备了人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