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后厨的铜锅刚泛起热气，林小溪便看见张哲抱着一摞账本站在廊下，晨露沾湿了他的青布褂子。她伸手接过账本，指尖触到纸页间夹着的便签——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关于食材损耗率的计算旁还画着问号。
“以后不用这么早来。”她将账本放在案头，递过一双新手套，“但既然来了，就先练刀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菱形的光影。林小溪拿起一块冬瓜，刀刃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眨眼间便片出薄如蝉翼的薄片，透过瓜片能清晰看见对面墙上的《庖丁解牛图》。张哲咽了口唾沫，握紧菜刀仿造，却在第三刀时将瓜片切成了厚薄不均的碎片。
“手腕要稳，心要静。”林小溪按住他发抖的手腕，将冬瓜换成更难处理的嫩豆腐，“当年我学蓑衣刀法时，切坏了整整十筐萝卜。你看这豆腐，要像对待初生婴儿那样小心。”
刀刃在豆腐上起落，如蝴蝶点水般划出均匀的纹路。张哲忽然注意到，她握刀的姿势与寻常厨师不同，拇指抵在刀柄后方，那是只有古籍中记载的“庖丁握法”。想起昨夜在《山家清供》里读到的段落，他恍然大悟：“您是用的古法？”
“做菜如行医，越古老的智慧越要传承。”林小溪擦了擦刀，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她收集的古代厨具，“这是北宋的银杏木砧板，这把是扬州厨神陈瓜刀的仿制品......以后你每天要用它们练习三种刀法。”
巳时，两人带着满身刀工课留下的木屑，匆匆赶到前堂参加管理层会议。张哲攥着笔记本坐在末位，看着林小溪从容地与供应商谈判，从渤海湾的海鲜直供谈到西域香料的关税问题，忽然明白为何忆仙居的食材总能比别家新鲜三分——她连海运的潮汐时间都烂熟于心。
“下个月的食材品鉴会，由小张负责统筹。”林小溪忽然点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张哲，他慌忙站起，撞得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别怕，我会带你过流程。”林小溪递来一份策划案，封面上贴着泛黄的便签，那是她第一次办品鉴会时的手稿，“记住，品鉴会不是炫技，是让食材自己说话。就像那年我用野山菌炖鸡汤征服老饕，靠的不是调料，是火候和心意。”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后厨，林小溪站在灶台前演示新菜“金缕虾球”的做法。滚烫的油锅前，她一边翻动着裹满蛋液的虾球，一边讲解：“油温要控制在六成热，虾球浮起时像金缕衣般透亮，才算恰到好处。”话音未落，张哲不小心碰翻了装淀粉的陶罐，雪白的粉末瞬间铺满灶台。
“对不起！”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却被林小溪轻轻推开。她用指尖蘸起淀粉，在案板上画了个圆：“淀粉除了上浆，还能用来判断油温。你看，撒一把进去，气泡像珍珠串一样连起来时，就是最佳时机。”
酉时，两人在后厨角落的小厨房里单独用餐。青瓷碗里装着简单的青菜豆腐汤，配着糙米饭。张哲盯着碗里的蟹黄碎，忽然想起早上看见的场景——林小溪亲自去后院摘菜，袖口沾着泥土，却笑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