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席昭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永远地沉睡下去，而她的意识也缓缓下沉，理智逐渐抽离。
下一秒, 席昭瞬间瞪大了双眼，从那种快要溺死人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然后与一团能看出形状的黑雾眼对眼看了个正着。
如果对方眼睛真的长在那里的话。
席昭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那团黑雾注意到了什么，在祂靠近顶端的地方出现两个大洞, 模仿席昭一开一合的动作“眨眼”。
突然祂又消失在原地, 没隔几秒就再次出现，这回两个大洞小了些, 看上去没有那么吓人, 而在洞中间则放了一朵白色花瓣黑色花蕊的花。
祂是在……模拟人的眼珠子？
黑雾对自己的模样十分满意，见席昭没有开口的意思，自认为已经跟对方长得差不多的祂率先说道：“你们掉下来了, 是我救的你。”
即便长相有些恐怖，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柔和。
“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掉下来吗？”他语气里满满都是好奇。
在这样幽暗的地方，不远处还有黑色的丝线涌动，他的这些话听上去十分诡异且不合时宜。
席昭站起身来，平静地说：“我是被人推下来的。”
黑雾肉眼可见地开始激动起来，他声音都大了一些：“为什么会被推下来？是有人寻仇吗？”
席昭却没有再回答, 她冷静地看着对方：“除我之外, 还有其他人掉下来, 他们在哪？”
方才听黑雾说话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你们”两个字。
黑雾一顿, 似乎没想到席昭会反问自己, 他的身躯涌动了一会，随后方才维持好的形状溃散开来, 涌到席昭的面前：“我带你去找他，你跟他认识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席昭在他身体里似乎看见了那两朵白色的花, 看来他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自己的“眼睛”。
“不认识。”席昭答道，她甚至连那个跟她一样坠崖的倒霉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认识。
随后她就看见面朝上躺着的席暝。
席昭：“……”
一旁的黑雾有点遗憾地说：“诶，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他好像是自己跳下来的。”
席昭呆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声音一紧，有些干涩地说：“不，我……我应该是认识他的。”
黑雾的兴趣再次被提起来：“是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好奇心有些过于旺盛了。
席昭此时已经走到席暝面前蹲下，查看了一番他的状态后，得出的结论是比自己好得多，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昏迷着。
席暝眉头紧皱，额头不住地冒汗，看上去十分难受。
席昭没有去管他额头上的汗，愣愣地看着他的脸陷入沉思。
她许久没见过他了，明明才过了五年，他好像变了许多。
此时那个黑雾又凑上前来，好奇地待在一旁盯着席昭和席暝来回看，语出惊人：“你们是道侣？”
席昭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地解释道：“他是我亲生哥哥。”
哥哥？这对黑雾来说是一个十分新奇的词语。
他在这里许久了，只见过来这里打架的道侣，兄妹确实没见过。
眼看着他又是一连串问题要问出口，席昭索性将她如何与席暝分开再如何被玄冥老祖推下悬崖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黑雾听得聚精会神，连小花眼睛戴歪了都没发现，席昭对着一只“眼睛”长在头顶一只“眼睛”长在脸上的黑雾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席昭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无奈听众十分捧场，并且想象力极其丰富，每当她说完一句话对方能猜测十句，而其中总有一句是对的。
因而在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下，黑雾心满意足地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你那师尊真是个坏东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帮他。”他打包票道，随后又补充：“我也不会吃掉你的，我吃了你也没用，要是能出去的话我早就出去了。”
黑雾的语气十分轻松，席昭知道他这话没有作假。自掉进这里，她就感觉到一股十分强悍的力量。并非有人刻意震慑，而是本人都没注意到的，无意识地流露。
“不过现在你们两个人掉进来，大概也出不去了。”黑雾说道。
席昭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把席暝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一边看着黑雾：“你想出去吗？”
黑雾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发出轻笑，“我现在就想去把那几个封印我的老东西杀干净。”
“他们现在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已经飞升，你就算出去也找不到。”根据玄冥老祖所说，黑雾应该是在远古时期就被封印，那时的那些人若真还活着，也只有飞升一条路可走。
“谁说我找不到。”黑雾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将那些飞升的老东西找出来轻而易举。
席昭停下了手里包扎的动作，转头看他：“你能去九重天。”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在席昭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之后她对黑雾来说就少了很多吸引力，现在他突然又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凑到席昭身边：“你想去九重天？我可以送你去。”
席昭手上一顿。
“只要你跟我做个交易。”黑雾一撇，随口说道：“就拿你哥哥来跟我做交易吧，反正他也出不去。”
“或者你把自己留下，送你哥哥去九重天也可以。”黑雾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
席昭把席暝身上的伤口包扎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九重天，是个什么地方？”她突然问道。
倘若黑雾此时有人形，嘴角定然已经勾起来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灵气充沛，逍遥似神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他说。
虽然他一看就是在说假话，但席昭还是提炼出了其中夹杂的那一点真实：“是有着比修真界更为严苛的等级制度，高阶修士可以为所欲为，低阶修士只能任人宰割吗？”
黑雾突然笑出声，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你说得不错。”
“有实力，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享受灵气。但弱者，比如那些飞升上去的修士们，以为自己得道升天，再也不用被俗世困扰。”剩下半句话他没有再说。
即便是九重天的“弱者”，也是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而席昭一个练气期，或者说连练气期都不是的修士，去了那里就是送死。何况，席昭猜测那个一直想要杀自己的也是九重天上的人，自己此时去九重天就是送死。
当然，席暝去的话也好不了多少。
所以，是要永远留在这里，还是去九重天？
席昭最后给出了答案：“我要去九重天。”
“就是说，你决定把你哥哥交换给我了？”黑雾说。
此时即将被交换出去的席暝对这一切丝毫不知情，躺得十分安详，连方才皱起的眉头都舒缓了。
“作为交换，我会把你和哥哥送出去。”席昭说。
按照她现在的状态，最多能把两个人送走。所以便只有一个方案。
她去九重天，哥哥留在修真界继续修炼。
-
黑雾回到原地的时候，看见席昭面朝下趴在地上，他下意识以为她出事了，朝她飞过去。飞到面前的时候，席昭睁开了双眼。
黑雾停下。
“啊，原来你没死。”他单纯地感叹道。
“嗯。”席昭也没有误会，平静地回答了一声。
“阵法已经画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走。”席昭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席暝，平静地说。
“你当真要去九重天？”黑雾再次确认道。
席昭不语，默认了。
黑雾有些惊奇，还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人。
“好，我现在就送你走。”他的身体像被溶解了一般缓缓与地面密密麻麻的黑线融为一体，四周密不透风的黑线突然开始飞速移动，全部朝一个地方汇聚过去。
黑漆漆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束亮光。
“快走吧，我很快就要撑不住了。”黑雾的声音突然从那束亮光那里传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道亮光正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黑雾几乎被亮光劈成两半。
席昭没有再废话，直接转身朝亮光走去。在她正要进去的时候，倒是黑雾本人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跟你哥哥说点什么吗？走了可就回不来了哦。”
席昭停下来，她转头看着静静躺在地面的席暝，终究还是开口道：“哥哥，我知道你能听见。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还会见面的。”
最后她对黑雾说道，“你下次不要再表演没见过世面的怪物了，演技很差。”
黑雾心想原来她看出来了，还以为自己表演得很成功呢，那两朵小花可是他专门放在那里的。
“知道啦。”
席昭点点头，淡淡地说：“再见。”
随后消失在了那束光里。
而黑雾送走席昭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轻松，那光并非好似将他劈开，而是真真正正地将他整个劈成了两半。比起放了一大摊血的席昭来说，他的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
他“走”到席暝身旁，在他身上点了点，席暝立马睁开通红的双眼，明显是一直在试图将眼睛睁开。
黑雾“啧”了一声，“你妹妹好聪明呀，她居然猜到我所有打算了。她真可爱。她是一直都这么聪明，还是一直都这么可爱？可以把你的妹妹送给我吗？我可以跟你交换，你想要什么？”
席暝没有理他，死死地盯着他的“肚子”看，仿佛要把席昭从他肚子里看出来。他的眼神好像要把黑雾给吃了，黑雾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了算了，看你现在不太聪明，之后再跟你聊这件事。咱们先出去再说。”
话落音他就直接将席暝捞了起来，站进席昭画的阵法里。
这时席暝突然冷声道：“你不怕她骗你。”
黑雾：“她没有骗我啊。不过，莫非她骗过你？你跟我说说呗。”
席暝沉默不语，不想再跟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