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翊皱眉，陷入沉思。
席昭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专心看着掌柜和林书雅的动作。
掌柜的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放着零零散散大约有十几颗丹药。
掌柜看了一眼席昭，看在伏翊的面子上给她解释了一遍规则：“这里面的丹药之中有几枚是出自伏公子之手，还有几枚是我随意放进去的，倘若能将伏公子的那几枚丹药找出来，就通过考验。”
席昭的眼神从丹药上移到掌柜脸上：“还有呢？”
掌柜一愣，没听懂她的意思。
最后是方才的那两个围在林书雅身旁的二人接过了话茬，颇有些小心地说道：“掌柜每次放进去的丹药数量不一定，种类也不一定，所以并无一个固定的数值，也无法通过买通他人知道结果。”这便是一开始无数人失败的原因，尤其是一群人结伴而来，企图通过排除法得到正确答案，最后都是灰溜溜地离开。
“并且，还不能使用任何辅助手段，不能用法器等等，只能用肉眼观察，甚至连碰都不能碰，也不能闻。”
连气味都被阻断，所以能通过考验只能使用一种东西，那就是眼睛。
席昭听后，对伏翊方才的断言更加否定。
“若是通过练习，辨认出来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对伏翊说。
伏翊却笑了出来，对她的不知无畏发笑：“阿昭，你莫不是认为这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
那些丹药自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丹药，若是这样，一个修为稍高的丹修一眼就能辨认出出来。
这本书之所以放在这里这么久还没被人拿走，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要求修士不允许动用任何外力，只用肉眼观察，但丹药外面却层层包裹着咒印。不仅如此，伏翊还在上面动了一些其他手脚，若是没达到他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将此书带走的。
而林书雅根本就不具备这种天赋，所以他才断定她即便做出再多的努力都不可能通过考验。
席昭看着那箱子里的几十枚丹药，沉默不语。
伏翊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林书雅此次的确是有备而来，她观察了一会儿就从里面挑出了几枚。
掌柜的有些惊讶，“林小姐，您是得到了高人指点吗？”林书雅之前来这边的时候都是胡乱挑一气，这次居然挑出来的都是对的。
莫非，这次当真能通过考验？
几人转头朝席昭看去，却发现她的注意力此时已经没有放在这边，眼神飘去了其他地方，好似是已经知晓自己赢不了林书雅，所以转移了注意力。
伏翊站了一会，发现她自打眼神离开那边之后确实再也没有转回去过，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你不怕你的书被她拿走吗？”
说完他才想起来不对劲，自己已经答应了她就算林书雅将书拿走他也会补偿给她一本，林书雅若是赢了她应当更加高兴才对，所以她这么有恃无恐倒也没什么错。
伏翊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对方给自己挖的坑里，莫非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没想到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居然有这么多的心眼，竟然将他也骗了过去。
伏翊眼神沉了下去。
席昭淡声回答道：“你不是说了吗，她通过不了考验的。”
“你不是不相信吗？”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认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席昭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此时她已经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灵植大全”开始看了起来，完全将伏翊的存在忘在了脑后，任凭他再说什么都只有条件反射般的一句“嗯”，到后面干脆没了回应。
“那你现在是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很小？”
“嗯。”
“你怎么看出来的？”
“嗯。”
“……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真的？”
“……”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伏翊心里那股被算计的不悦更加浓厚，但在看见席昭十分认真地盯着书看的模样，他又莫名升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难道她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在林书雅动手之后改变想法也十分正常。
伏翊心中一动，恶趣味涌上心头，突然想要看看席昭露出惊愕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而此时林书雅站在一堆丹药前，眉间隐隐有些焦急，掌柜迟迟没有开口，说明她还没有找齐。
但是她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最后剩下的这些丹药全部都长得一样，根本辨认不出来。
突然，一枚待在角落里的丹药动了动，林书雅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她眼前一亮，“这一颗！”
掌柜的十分惊讶，“林小姐，你确定是这些吗？”
林书雅信心满满：“我挑出来的这些，就是全部的了。”
掌柜的大松了一口气，面上挂起笑：“林小姐，恭喜你成功找出了所以伏公子炼制的丹药，通过了考验。”
林书雅大喜过望。
伏翊却皱了皱眉头，他低声对终于停下翻书的动作擡起头的席昭说：“看来，你我二人都猜错了，她通过了。”语气里慢慢都是遗憾。
林书雅擡起下巴，高傲地对伏翊说：“伏公子，我通过了你的考验，你的书归我了。”
虽然嘴里说的是书，但林书雅的行为却仿佛是在说伏翊这个人归她了。
伏翊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好似没有察觉到林书雅话里的意思：“若是林小姐真的通过考验，这本书自然归你。”
林书雅此时十分得意，她望着席昭，正想嘲讽她几句，却发现席昭并没有看着身为胜利者的自己，而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掌柜的：“若是她找出来的丹药里有跟伏翊没有关系的东西，也能算通过吗？”
伏翊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果然如此。
她真的能看见。
掌柜的表情有些僵硬，“这个……这个自然是不可以的，客人莫非对林小姐的答案有什么见解吗？”
没等席昭说话，林书雅果然被激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掌柜的和伏公子都承认了我找出来的没错，你凭什么质疑我？”
她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明显是被气狠了。
“我不是在质疑你。”席昭完全没有被她影响，她看着掌柜的说：“我质疑他。”
掌柜收回视线，面露苦笑：“这位客人，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拿出证据来。之前因为没能通过考验就大发雷霆质疑我的人不在少数，希望客人不是同他们那般无理取闹。”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席昭恼羞成怒后把责任推给他来泄愤。
就在他以为席昭会就此哑口无言或是被他激怒坐实了泄愤的时候，席昭一脸严肃，当真开始说：
“这几枚丹药里面，的确都跟伏翊有关系。”她说。
那你还在这里讲什么呢？其余几人眼神里都露出这个意思。
“有关系，并不代表这些丹药就是他炼制的。”席昭也没打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你把一枚伏翊炼制的丹药分成了好几份融入了这些其他丹药之中，而为了让这些丹药的气息不至于混乱，于是所融合的应当是炼制失败的丹药，上面没有沾染太多气息。”
“严格来说，这些丹药，归根结底只有加起来一颗的量，而其他的，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坏丹。”席昭语气冷静，转头问伏翊：“你定下的考验里，这样算是通过吗？”
“休要胡言乱语！”话没落音，掌柜突然激动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席昭。
“伏公子，你可别相信她的话啊。她一个修为低成这样的祭灵，嘴里能说出什么实话？”
祭灵？席昭听见一个陌生的词，正欲问伏翊这是什么意思，却见伏翊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完全没有他平日里那股平易近人的样子。
掌柜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时已经晚了。
“祭灵？”伏翊盯着他，掌柜的腿瞬间软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不、我、我是口误，我不知道什么祭灵……”说到最后，掌柜被吓得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居然忘记了伏公子的禁忌。
掌柜一屁股坐在地上，伏翊反应过来自己失控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就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惊恐万分的掌柜，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掌柜如坠深渊：“我没来得及跟你计较你将我的丹药拆分后卖出去的事情，而你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欺瞒我，妄图瞒天过海，以假乱真。”
他看出来了，掌柜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居然败在一个小女孩手里。许是伏翊恢复了些平静，他又觉得对方脾气好，于是壮着胆子开口道：“伏公子，你要选择相信她吗？那林小姐呢？”
若是伏翊笃定他是在弄虚作假，那么就说明林书雅方才所得意的，也都是假的。
林书雅脸色难看至极，死死地盯着伏翊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伏翊觉得十分好笑。
他觉得能用林书雅拿捏住自己？可笑至极。
伏翊正想开口打破对方的妄想，突然听见席昭开口说道：
“她方才能通过考验，两分靠自己，六分靠你，还有两分靠伏翊。”席昭眼神淡淡扫过林书雅，突然皱起眉头。
“哦，也没有真正通过。”她补充道。
“这有什么好留恋的？”这话是问的林书雅。
伏翊嘴角的笑有了些许真切，虚假的东西，的确没有什么好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