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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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郝兰花张罗着让他们三个去放烟花，自己懒得动，正好窝沙发里看春晚。
路明炀将烟花拎去后备箱，陈文柏也拎了一包，身后远远跟着缩着脖子慢吞吞走路的汤小宇。
“等会到了地方，我来解释吧。”陈文柏哈出白气，担忧地说：“你说他会不会理解不了？”
路明炀伸手帮他捂耳朵，“他理解得了。”
陈文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心里兀自计划着如果到时候汤小宇发起脾气来该怎么办。
好半晌，汤小宇终于走过来了。垂着眼皮，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文柏哥，你们俩去吧。我不想去了。”
“啊，好，不想去就不去。那，你想去哪儿玩？我们陪你。”
汤小宇摇摇头，“……我朋友叫我出去，我想先走。”
路明炀皱皱眉，“哪个朋友？”
汤小宇挣开，眼不看他，“我就不能有除了你以外的朋友吗。”
“今天过年，哪儿都不开门，你准备去哪儿？”
汤小宇有点烦，脱口而出：“KTV，KTV一年到头都开门。”
“你他/妈连KTV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吧！？”
见势不对，陈文柏赶紧拉开路明炀，“小宇，那个，咱是过年呢，过年就得心情好，玩儿得痛快，来年才会顺心顺意。你想去KTV咱就去KTV，开个包厢，唱一晚上。”
结果汤小宇连他也怼：“我不想跟你唱。”
“汤小宇！”路明炀警告。
陈文柏示意他别吭声。过了会儿，道：“小宇，今天的事情，我没做好。我和你路哥之间的关系早就应该跟你做个预备，是我一直怕你接受不了，这一拖……反倒让你看见了。你还太小，也许理解不了我们两个男人为什么……”
“我从没发现你话这么多，文柏哥。”
陈文柏一愣。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我就想去KTV找我朋友。”汤小宇的眼睛乌黑深沉，像雪夜中一滩快要结冰的死水，完全不见白天那个快活少年的影子。
说完便像个本就是路过的陌生人一样，撇头走远。
“汤小宇！”
路明炀拉着陈文柏不让追。过年这几天附近街上各种巡逻队，出不了事儿。
“让他自己待会儿。”
“可是……”
陈文柏看见他眼里比自己更浓重的担心，默默噤声，无言地看向汤小宇离开的方向。
靴子在逐渐积起来的雪粒中踩出嘎吱声响，少年人的脸缩在羽绒服的立领里，顺着路灯指引的路径，一步一步闷头走。
太安静了。
这种节日，这种天气，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在外面游荡。他看起来像个目的明确的旅人，毫不迟疑地迈着步子，可事实上这却是无比随机的道路。
靴子，羽绒服，落在家里的围巾，手套，还有没穿上身的高领毛衣，都是陈文柏送他的。如果不是陈文柏，他此刻还会穿着单薄且不合身的工作西装。看着陈文柏的脸，他压制不住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敌意，他一边刻意瞒着他，一边对他好，又理所应当满面无辜地霸占了他唯一的哥。
他搞不懂，为什么都是假的，路明炀对他好是假的，过年这么幸福是假的，陈文柏的关心也是假的。自己出生就是多余，被遗弃，在这段关系中也是多余，被隐瞒。他明明想要的不多，为什么就是拿不到呢？
步履嘎吱声戛然而止。
少年的肩膀细微地抖动起来。
雪花在路灯下映出黄晕，洋洋洒洒地停歇在少年的发梢上。片片累积，堆成了絮。压抑的抽噎逐渐破开禁锢，响彻谧静的街道。
车内同样安静如斯。
路明炀伏在方向盘上，头低垂。
“我去开我的车吧。”陈文柏出声。
“非得去吗？”
“……毕竟是过年。”
“那又怎么样？”
陈文柏不急着跟他说通道理，“我不强迫你。你在家等我，或者先去放烟花？我去一趟就回来。”
“不许。”路明炀擡头攥住他的腕子，表情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你也不许去。”
陈文柏叹了口气。
安静许久，陈文柏还是忍不下心。“他那么大年纪了，脑子也不清楚。我不去看看，怎么……你就在家等我，啊。”
路明炀死不放手。
这是个心结。
“陈文柏，你要敢去，咱俩就分开。”
陈文柏哑然，“你再说一遍？”
路明炀当真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你要去看他，咱俩就分。”
这句话的冲击实在太大，陈文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一股无名怒火窜上来，“路明炀，今天过年，你就不怕说什么灵什么！”他气得甩开手，下车就走。
路明炀愣了一下，恍然回神，赶紧跟下来，一把将人搂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陈文柏！我胡说，我不是真心的！”
陈文柏推开他，路明炀便贴上来，“我错了，呸！呸！我不是真心的，不会灵的！”
见他这么急，陈文柏心里那股火也下去了，憋着气说：“以后不准把这种话挂在嘴上，下次再说，咱俩就真……”到了也还是没把“分”字儿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