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路明炀把他手捉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亲亲,“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一回来就看见你跟邹祁打电话打个没完没了,汤小宇又折腾,你现在又告诉我要去看那个人,我……我,我真的,有点儿不高兴。”
这么一说,好像是陈文柏有点忽略他的感受了。他不禁反思了一下,看路明炀垂个脸真挺委屈的,还不敢生气,顿时心又软了,张手把他脸摸摸。
路明炀立刻歪脑袋,猫科动物似的蹭蹭,居然主动通情达理起来,
“我顶多,顶多在外面等你。”
陈文柏惊喜万分:“真的?”
一路开到郊区,已是八九点钟。小院儿门口挂了灯笼,红底金字儿的对联崭新,路边还有放过鞭炮的痕迹,比起城里,这景象更具年味儿。
“真不进去?”
路明炀闷不吭声地盯着前边儿的窄路,估计在盘算等他一下车就开到最远的地方去。
陈文柏轻笑着给他呼噜呼噜毛,“很快出来。”
送到门口,路明炀放下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钻回车里,不带一秒犹豫地开远了。
好几年没来过这儿了,好像什么都没变。院子还是老样子,这条路是老样子,连坡下边儿那排树都是老样子。
记得这么清楚并不奇怪,他小时候一放假必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踩滑板从坡上一路滑行,还会爬树捉鸟,下塘逮虾,撞过头碰过牙,不知道哭闹过多少次。甚至当他爸妈在家又开始没完没了的争吵、根本没人在意他一天有没有吃饭时,他也会骑上自行车离家出走来这里,来找他最喜欢的爷爷。
说起来,当初选海源的大学,也是因为离爷爷更近。
路明炀忽然觉得胸腔闷痛。他慌忙打开车窗,深深吸了口外头冰凉的空气。院子里摇晃的灯笼光在后视镜里映射,特别沉静。
他盯着镜子,那种痛愈发真实,与当初他被律师告知揭发父母职务犯罪的重要举报人之一就是他的亲爷爷时,那种坠入冰窖,无法呼吸的感觉,无比类似。
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是爷爷呢?
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快要压死他了。路明炀粗喘着翻找抽屉,翻出烟盒,有些泛潮,他抖着手点了一根,让烟雾进肺绕一圈,整个人才缓过劲。
陈文柏犯哮喘的时候是不是就这感觉?
两人分开那么久,陈文柏一直在默默无闻地替他照顾爷爷。自己被关进去的时候拒绝和爷爷见一面,听管理员说,老人家脑子好像一夜之间糊涂了,只知道叨念孙子阳阳,现在唯一的儿子和儿媳都……孙子也犯了事儿,留下老人家一个,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原谅不了。老爸,老妈,爷爷,包括愚蠢的自己,都原谅不了。
院子里传出愉悦的说话声。
路明炀忙灭了烟,打开车门通风。
许久,一个穿着厚棉袄、背略佝偻的老人把陈文柏送到门口,“阳阳,开车慢慢啊,你说说,特地跑一趟……”
老人嘴上絮叨,笑得可开心。
路明炀与内心撕扯挣扎,终是没忍住分一丝余光:老人家过得好像还不错,面色红润,只是老了好多,特别是那顶厚毛线帽子,似乎在说明已受不得一点寒风。
他喉结滑动,手死死攥着方向盘,那还是他记忆里的……
“快进去吧,外面下雪,冷。”
陈文柏帮老人家把围巾收紧,带上门,向车走来。
路明炀慌忙收回目光,嗓子使劲清了几下,恢复不在意的姿态。
陈文柏坐上车,嗅到残余的烟味。
明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见他抽烟的。
“爷爷挺好的,我给他找了个阿姨,照顾得很不错。哈哈,刚刚他拉着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儿,有些我没听过,可有意思了,我听得入神,差点忘了你还在外面等我。”
路明炀一副根本不感兴趣的模样,嘴却很诚实,“说什么了?”
陈文柏傲娇地一擡下巴,拉开安全带,“不告诉你,这是我和爷爷的秘密。”
“……”路明炀吃瘪。
“出发,司机小路~放烟花去!”
——
大过年的,亲爹亲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国外旅游去了,最好的兄弟临时放了鸽子,一伙狐朋狗友都在酒店打火箭,他/妈的,打死姜淮也没想到,潇洒风流如他,居然会在最应该嚣张的大年三十落、单、了!
“草,真是兄弟如衣服。”姜淮气呼呼地灌下一杯酒。一想到邹祁在一小时前突然来了个电话火气躁躁地说暂时没法出来,他就恨不得上门去踹邹祁的门,看这狗崽子到底是泡了多漂亮的男的女的能把他给鸽了!
事实上他也真这么做了。
可他/妈的邹祁家居然没人。
“操!”姜淮猛踹几脚院门,插着腰看了会儿月亮,只能悻悻打道回府。
在家跟神经一样看了会春晚,他/娘的简直要憋出屎了,干脆又开着小跑车来了酒吧。
可能太不爽了。连着几个来搭讪的美女都给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给闷跑了。
姜淮叹了口气,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真惨啊,真惨啊,怎么说也是姜家小开,大年三十形单影只对影独酌,给人拍了发朋友圈都得被笑三年。
“我说给我找个包厢没听见啊?我要唱KTV!”
“先生,你喝多了。”
“我要个大包,我要唱KTV,听、听见没有!”
姜淮在卡座听得好笑,什么傻逼,来酒吧找KTV。
那人叫嚷的声儿越来越大,姜淮不由擡起下巴看了一眼,是个穿羽绒服的男的,个儿傻高,喝得舌头都大了,撒泼不讲理,一兴头就要找KTV包厢。
酒保脑袋都大了。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找保安给扔出去算了,大过年的……
“这人我认识。”姜淮懒洋洋地踱过来。
“姜、姜公子,这您朋友?”酒保小心翼翼地问。
就这?这打扮,这傻里傻气的样儿……
姜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喝得昏头耷脑的汤小宇,“对,我朋友。你甭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