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炀难得这么乖,大约也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小狗儿,温顺地侧着脸。
陈文柏揽住他的腰,路明炀居然也没反抗,于是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带他往沙发上倒,把人压在身下。
亲够了,也逗够了,路明炀逮住他手腕,问:“要是给你在上面一回,你能不能不走?”
“什……?”陈文柏惊讶地张张嘴。
路明炀耳朵发红,很烦躁,也很后悔脱口而出这么个无厘头提议。“没什么。”
陈文柏忍不住笑,在他下巴上响亮地香了一口,“在家乖乖等我。”
他赶晚上八点半的高铁,现在时间有点紧了。
路明炀坐起身看着他穿外套。“我送你去车站。”
陈文柏收拾停当,笑眯眯地点头:“行。”
周五晚上,车站人还挺多的。路明炀牵着陈文柏站在柱子后头,不想撒手。前面就是检票口了,他不能跟进去,哪怕外头要吹冷风也要多站会儿。
“你妈不会再安排相亲吧?”路明炀吸吸鼻子。
“不会。”陈文柏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发车了。”他摸摸路明炀耳朵,吹得冰凉,“回车里去吧,我到家给你发信息。”
路明炀还是不松手,风吹得眼皮都泛红了,跟要流眼泪一样。那模样我见犹怜。陈文柏忍不住双手齐下,揉了揉他的脸,捂着暖,“别跟小狗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弃养你了。听话,后天我就回来,给你带老家的冰片糕,怎么样?”
“要不,过完生日就回来,我明晚在家里等你?”
“那怎么行,我赶回去就待一晚,跟完成任务似的,我妈还不得炸了呀?”陈文柏声音越发软和了,“怎么越来越离不开我了,变小孩儿啦?”
路明炀垂下脑袋,“我总算知道你那时候是什么感觉了。”他懊恼地擡眸,“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我好不喜欢。”
陈文柏笑笑——虽然这时候不该笑。“我回去也想再和我妈谈一谈,就算她暂时不能接受你,我也想让她接受我不需要一个妻子的事实。明炀,这是我们要在一起的必经之路,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路明炀迟疑了下,缓慢松开手。
看着陈文柏拖着箱子进站,路明炀站在门口思绪万千。他从来不是什么粘人的性格,可是陈文柏就像一湖温和的水,将他融化成粘腻的泥浆,只想什么也不管,就这么与他一直不分你我地交融混合,直到在对方身上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一方突然抽离,这种感觉令人惊慌。
路明炀也明白,江京不过几十公里之外,可两人之间牵连的丝线遍及全身,一方动,便会拉扯另一方,丝线之紧密,连几十公里也承受不住。
风大了。
路明炀转过身,沉默地朝车那边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止,他接起来,“喂?”
“回去了?”
路明炀止住步子,回头——对方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出现在站口。他有点儿失望。
“刚进车里。”
“嗯。晚上睡觉记得关窗。”
路明炀撇撇嘴,“不关。”
“吹中风了我会心疼的。”
路明炀没吭声。陈文柏听他不说话,也顿了几秒。
“你这么离不开我,我很难过。”
路明炀吸鼻子,无精打采。“难过什么?”
“我会忍不住想……那两年,你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电话寂静许久。
路明炀说:“靠想你。”
听筒里的陈文柏扑哧一笑,继而嗓子不太清晰地颤着说:“你别这样,我一个大男人可不想在高铁里哭。”
路明炀仰头舒了口气,“……早点回来。”
很奇怪,陈文柏加班的时候,路明炀一个人在家也能把自己安置得挺好,可他去了江京,路明炀回到家忽然空落了,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客厅干干净净,所有东西安静地摆在那儿,包括陈文柏最喜欢搂的那只鳄鱼抱枕。阳台还晾着两人的衣服,摆摆荡荡,子和大脸盘子,勉强有几分可爱。
太安静了。
路明炀在玄关站了半晌,低头脱鞋。
修长的手指曲起,轻轻叩在防盗门上,一阵小跑声,门从里头开了,探出一张敷着面膜的脸。
“谁啊?”郝兰花仰目打量一眼,立刻眼睛一亮,拍掌道:“儿子!”
陈文柏笑着道:“妈。”
“快进来!”郝兰花忙不叠拿拖鞋、接箱子,口中絮絮叨叨,“怎么这么晚跑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吃过了没啊?这家里都没饭了!哎,我给楼下炒菜的打个电话送两个菜上来!”
“别忙了,我吃过来的。”陈文柏脱下大衣,用衣架撑好挂在钩子上,“这不是周末了吗,我回来看看你。”
郝兰花当然高兴了,故意瞪他一眼,“还好你点子正,今晚上我麻将歇得早,不然没人给你开门!”她给倒了杯水,“要不要先洗个澡?”
“好啊。”
陈文柏拿了干净衣裳进浴室。
郝兰花揭桌上。她踱来踱去,陈文柏洗完出来吹头发她也跟在旁边,欲言又止。
陈文柏关掉吹风机,“妈,您是有话要说么?”
“没有、没有。”郝兰花拿了一管子护手霜,“我就擦擦手。”
“嗯。”陈文柏便出去收拾箱子,“我带回来一只血氧仪和血压计,你在家的时候定期监测一下,能及时发现异常情况,等会我教你怎么用。”
“噢,嗷。”郝兰花心不在焉应了两声。
陈文柏把东西搁好,说:“您有话就说吧,跟儿子还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郝兰花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还有点儿纠结。陈文柏张臂搂住她肩膀,母子俩亲密地一起坐到沙发上,“来,您说,儿子听着。”
“那个,妈刚刚在你洗澡的时候胡思乱想来着,想说你这突然回来,也没带多少行李,还……还一个人,”她顿了下,神色有些许怪,“是不是跟你……朋友吵架了?”
陈文柏一愣,忍俊不禁,“妈,您是说路明炀吗?”
郝兰花听到这个名字十分不自在,也不点头,就说:“我不了解别人,但我了解我儿子,脾气性格样样都好,要是能跟你吵起来,九成九是对方的错!”
她说着激动起来,瞧瞧那小巧的行李箱,“儿子,要是吵架怎么也轮不到你跑出来,那房子是你租的,日常生活也是你在操持,可不能让别人骑到你头上去,你懂不懂?”
“您胡说什么呢。我没跟人吵架,一切都挺好的。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您明天生日,又赶上周末,我做儿子的怎么也该陪在您身边吧。”
郝兰花半信半疑:“真没有?”
“没有。”
郝兰花这才罢休,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劲,扭过身子问他:“要是没吵架,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噢,上次我亲自在,他说得漂亮,什么绝不抛下你,什么什么都听你的,那还大晚上让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我生日,我生日他怎么不尽点儿心意?光嘴上说漂亮话了?”
陈文柏挠挠后脖子,咕哝:“他哪敢来啊……”
“什么?”
陈文柏忙哄道:“我出门之前他一直想跟着来的,是我没答应。咱们母子两个都多久没单独在一块吃家里的饭了,要他一个没名没份的人插在中间干什么?”
郝兰花张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好啦,”陈文柏抱着老妈晃晃,“早点睡,明天还得给您过四十八岁生日呢,熬夜容易长皱纹。”
郝兰花擡手拍他额头,“周岁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