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大九年(575年)九月。
召岭南经略大使孙玚还朝,以其为镇北大将军兼襄州、安州都督,出镇襄阳。
以交州都督骆牙为岭南经略大使。
十月。
贵妃沈婺华有孕。
以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海东经略大使,召副使萧摩诃、征夷将军韩擒虎俱还建康。
初,隋王杨坚屯兵疏勒、于阗等国中,夺国王权柄,以汉官为国相,代掌其政,是月,籍龟兹、疏勒、于阗等国百姓户口,得民口十五万。
十一月。
周灵州总管王轨寇齐边,掠边民三千而还。
十二月。
召边州都督华皎、程文季等,俱入建康朝觐。
是岁,罗马太子提比略与波斯、阿瓦尔人言和,相约岁给二国金币数万,国人耻之。
阿瓦尔柔然旧部也,为突厥世仇。
西突厥达头可汗闻罗马与其通好,大怒,乃引兵越西海(今里海),击罗马城邑。
是岁,齐境河北以大水之故,民间大饥,饿殍载道,人至相食。
河北豪民以民间饥馑,因多遣人航海往青州买江南粮,帝遣秘书著作郎张虔威相与联络,尽得北地情状,河北、山东豪民愿举义迎王师者二十余家。
有忠于齐室者奏其事于邺城,齐主以江南与河北绝远,不以其事为意。
韩长鸾素轻汉人,知其事,请调边关劲骑入邺,名为备预,实欲就势兴造冤狱诛杀汉官而已。
齐主不能察,从其请,调缘边精骑二万入邺护卫。
时兰陵王高长恭方病愈,数上书请还兰陵,齐主不许,命在都中安养,欲待年后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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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十年(576年)正月初二。
建康,武英殿。
东方天光方明,昨夜得了召见陈国武臣们便已经聚在了武英殿内。
当下,他们正围绕在一面二人来高的巨幅齐国舆图面前,目光看向陈国天子,等待着那他们期待已久的北伐命令。
陈伯宗环视左右,目光在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掠过。
周罗睺、吴明彻、任忠、程文季、萧摩诃,这些将领是他熟识且信重的。
周敷、华皎、樊毅、孙玚,这些是久镇地方已用时间向他证明了忠诚的。
杨素、韩擒虎、段文振,这些是出身不佳,却各有不凡,叫他有心考验栽培的。
说实话,北伐的决心并不好下,陈国为战争所做的准备还颇为不足。
现今陈国的府库之中,钱物不过二十五亿,粮米不过六百万石,能为北伐调动的兵力,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五万。
以这样的兵力、财力、物力,绝不能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北伐。
因而,此时北伐,他只能期待陈军能够速胜。
这无疑会是一场豪赌。
赢了,足可以进取天下,输了,恐怕要丢掉青州、海州,同时大损威望。
届时要恢复人心士气,只怕又要耗去十年之功。
但,这世上的机会,哪会有等人完全准备好了才到来的呢?
北面连年的水旱天灾,削弱了北齐的国力,也动摇着高纬的统治。
再等下去,说不定邺中就要变幻大王旗,给齐人送上一位英主。
况且,近年以来,气候开始越来越明显的变暖。
北边的中原政权一旦熬过这段极端天气,国力就会开始越来越强。
届时,陈国便要失去天时与人和的优势,纵使多出数万精兵,数十亿财货,数百万石粮米,也绝无北伐功成的胜机了。
时不待我,唯有一搏而已!
“众卿,此番北伐,举兵之期,定在二月初一。”
万般情绪,最终落在实处之时,却只如此平淡一句。
陈伯宗打量起众人的反应,他们中大多面露欣喜跃跃欲试,不过也有老成持重如孙玚、樊毅般,面露忧思的。
但旨意即下,于天子而言,便无可变更,于将帅而言,亦唯有执行。
“周卿请为众卿一说此番北伐方略。”
陈伯宗将手中木杆递给身侧的周罗睺,示意他上前,为众人演说方略。
周罗睺居建康数月,颇得天子亲厚,当下也不造作,只向陈伯宗略一作礼,便接过那长杆,于那巨幅舆图之上,点画起来。
“众位,近岁朝廷颇得北人来投,有多遣谍人,已尽知北方情报。”
“前时,邵陵王章公曾算齐人举国之兵,以为其当有众六十余万。”
“然而,以谍人新近所得,齐人累岁灾异,其国中兵士逃亡,今时当已不及五十五万。”
说完此话,周罗睺见众将皆是神色凝重,忙将话锋一转。
“然则,其数目虽多,却分守各处,我若北讨,其仓猝能聚之兵,绝不过二十万。”
“故此番北伐,天子意在举兵二十五万,如此,我强彼弱,破之必矣。”
众将闻得此言,面上神情俱是一松,便听周罗睺又道。
“然,齐主怯懦,世人所知,齐之豫州、东徐州二道,邻近我边,去岁齐主虽增戍守,而将士相和不过十一万之数。”
“我若大兵尽举,恐破之太速,齐主不敢率大兵亲来,故此番北讨,我将两度举兵。”
“初度举兵十一万四千,分东、中、西三路战兵,及信安(今信阳)一路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