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皇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不知者无罪,朕怎么会怪罪于你?”

映微十分自责:“那太子如今可好些了?”

皇上点点头:“好多了,孙院正说再喝几天汤药就能痊愈。”

“这就好。”映微这才长吁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自诩对映微还算了解,瞧见她这模样,心底最后那么点不安也褪了去。

他知道这小丫头心地良善,便是对一个未曾谋面的郭络罗格格或旁人都能做到心存仁善,更何况对她的外甥?

皇上想了想,道:“映微,你可有话要与朕说吗?”

又来这一套?

映微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知道她与索额图来往过密。

皇上笑了笑,陪着她坐了会儿,甚至还与她一块做了弹弓。

等着他从蔚秀园出来时,已半点没怀疑映微,甚至比起从前还要更相信映微,更是吩咐道:“去,请索额图过来一趟。”

他倒是要看一看索额图到底是何等狼子野心。

至于太子受惊一事,皇上也下令彻查,涉及太子无小事,他不得不小心,担心有人挑唆太子,更担心有人想要暗中谋害太子。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时候,皇上便知道是五阿哥再太子跟前说起游水钓鱼一事。

不过皇上并未多想,太子是他的儿子,五阿哥也是他的儿子,又怎会怀疑到只有六七岁的五阿哥?

至于旁人,查来查去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皇上便只当这事儿是太子贪玩。

皇上便下令将太子受惊一事透露给索罗图,他知道以索额图的性子绝不会认为这只是巧合。

没过两日,索额图前来清华园面圣。

对于索额图的能力,皇上向来还是相信的,处理完公务后,则对索额图道:“……说起来映微进宫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你却从未说起要见她,她也没有对朕说过要见你,你们这对叔侄倒有点意思。”

“可她进宫多日,怎会不想家,不念家人?在别院里,规矩不比紫禁城多,正好你近日过来,索性去瞧瞧她,朕时常听她说起家中姨娘,若知道她姨娘与阿玛一切安好,想必也能开怀不少。”

索额图连声谢恩:“臣替赫舍里主子谢过皇上。”

皇上瞧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并不紧张。

他对映微有信心。

最开始,他不是没想过让映微与索额图见上一面,可想了又想,他却是担心的很,担心这小丫头若真与索额图是一伙的,他该怎么办?

禁足,亦或者将人送到冷宫里去?

扪心自问,他觉得他是舍不得的,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如何吃得了那种苦?

可如今,皇上却对映微很有信心,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等着坐实索额图的狼子野心后,他便打算开始着手治索额图的罪。

可怜索额图聪明一世,却万万没想到已落入皇上的圈套之中。

等着索额图到了蔚秀园,映微已于一刻钟前知道消息,正侯在门口等索额图过来。

索额图疾步上前,就要跪地叩头:“臣,见过赫舍里主子。”

“叔父这是做什么?”映微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正色道:“您可真是折煞我了。”

纵然她并不喜欢这位叔父,甚至有些厌恶,可明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说起索额图,映微打小就不喜欢他,相较于她的阿玛噶布喇,索额图擅钻研,左右逢源,城府深,而她的阿玛噶布喇虽为长子,却正直清明。

但她的玛法索尼在世时却说若自己是外姓人,会倾佩噶布喇,但身为赫舍里一族的掌舵者,他会选择提拔索额图,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保证赫舍里一族永立昌盛。

映微不得不承认玛法的话是对的,但也丝毫不妨碍她对索额图的不喜。

索额图并没有跪下去的打算,被映微一扶,顺势就站了起来,正色道:“主子这话错了,您是皇上的妃嫔,臣跪您乃是天经地义,又何来折煞一说?”

映微笑道:“叔父,话虽这样说不假,但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说着,她更是道:“外头热,快进来说话吧。”

话毕,她又一叠声吩咐春萍将早已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索额图落座后,瞧着茶点是一贯他喜欢的,就连桌上摆着的果子都是提前用冰湃过的,心里对映微的乖觉很是满意,想着映微便是如今得宠,哪里又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叔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无非是说起映微这几日在清华园可还习惯,索额图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之类的话。

一个哥哥膝下的庶女,一个赫舍里一族的当家人,从前两人就没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如今硬将两人生拉硬凑拽到一起,自然没多少话可说。

短暂的沉默后,映微开口道:“叔父,不知道我姨娘近来身子可还好?”

她是知道阿玛噶布喇疼惜她姨娘,只是噶布喇是男子,向来粗枝大叶惯了,在家中并不管事,近来又迷上了古籍字画,怕对姨娘不大顾得上。

索额图笑道:“你是知道的,自你进宫后云姨娘心情就一直不好,整日担惊受怕,今年春天她的头疼病又犯了,比从前严重许多。”

映微心里一紧,不快道:“这事儿,叔父为何没在信中告诉我?”

“不算什么大事。”索额图像没瞧见映微面上的不快似的,继续轻描淡写道:“更何况就算将此事告诉你,你身在紫禁城,也是鞭长莫及,不仅不能为云姨娘做什么,反倒还徒增担心。”

说着,他又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已为云姨娘在江西寻得一位名医,只是头疼病是顽疾,纵然华佗在世,这等病也是治标不治本,我已经命那位名医在府中住下,每日给云姨娘施针,云姨娘这才能好受不少。”

他就差开门见山与映微说——你若是哪日不听话,这名医就不会继续为云姨娘治病。

映微何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便是一股子气憋在胸口,却也只能道:“如此,便劳烦叔父多多费心。”

索额图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是自然,就像你方才说的,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见外?”

说着,他扫眼瞧了瞧映微身侧,当下映微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吩咐道:“春萍,叔父的茶有些凉了,你带人下去给叔父换盅新茶吧。”

春萍了然,将屋内人全部带了下去。

索额图这才开门见山道:“太子受惊一事,我已全数知道,皇上以为这事儿是巧合,可我却觉得不尽然,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怪到完颜嬷嬷头上,若不是她看护不严,太子怎会遇到此事?”

他对完颜嬷嬷不满已非一日两日,从前也不是没想过拿完颜嬷嬷家人来威胁她,只是完颜嬷嬷年幼时被家人卖到赫舍里府上,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半点感情都没有,只将故去孝诚仁皇后的话当成圣旨,却不认什么家人。

当初完颜嬷嬷被索额图威胁后,只冷冷丢下一句话——大人随便,那些人您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与我有什么关系?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可不管您是什么身份,只管将此事禀于皇上。

映微就知道索额图找自己没什么好事,明知故问道:“那叔父的意思是?”

索额图压低声音道:“除掉这人。”

虽说无毒不丈夫,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映微听他这话轻飘飘的,还是下意识皱眉道:“叔父,这事怕是不成……且不说完颜嬷嬷是故去孝诚仁皇后的贴身宫女,就说这几年完颜嬷嬷照顾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也好,还是太皇太后,都对完颜嬷嬷极为相信,只怕没法子除掉这人。”

索额图冷笑一声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话错了。”

“照顾太子,谁敢不尽心尽力?至于皇上与太皇太后那边,倒也好说,她就算再得皇上与太皇太后信任,难道能越过太子?”

顿了顿,他又道:“完颜嬷嬷身为太子身边的掌事嬷嬷,却敢当众对太子不敬,这已犯了大罪,我看太子对你倒是挺喜欢的,你若在太子跟前多说几句,由太子出面,还怕赶不走完颜嬷嬷?”

映微心里又是一惊,想着索额图对那日发生的事情是了如指掌,肯定早已在太子身侧安插了眼线。

这事儿她不意外。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索额图竟要教唆小小年纪的太子行如此之事,可能在索额图的心里,太子只是太子,与她一样,是一颗棋子而已,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而非他的侄孙儿。

见她没有接话,索额图想着女人家果然成不了大事,继续道:“这事儿你仔细斟酌,你若真心替赫舍里一族打算,我自会全心全意对你们母女两个。”

若不然,他会对云姨娘如何,他就不必细说。

饶是映微好脾气,也气愤于索额图的卑鄙无耻,正欲开口说话时,却听见门口传来春萍的声音:“主子,茶送来了。”

映微只好闭嘴。

等着春萍带着阿柳将茶送上来,索额图却含笑站了起来:“茶,我就不喝了,如今见主子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还望主子保重身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将“保重身子”这几个字咬的极重,无疑是再一次提醒映微。

映微脸色很不好看。

春萍见状,不由问起发生什么事。

映微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儿。

这事儿已够叫她烦心,她不愿叫春萍也跟着她一起担惊受怕。

当天夜里,映微睡得并不踏实,思来想去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完颜嬷嬷这人,她的确喜欢不起来,却也没想过要害了这人性命,若真是如此,她与索额图,与那些后宫中狠毒至极的妃嫔又有什么区别?

翌日一早,映微正顶着两个黑眼圈用早饭,小卓子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奴才都打听出来了,五阿哥虽回宫才几个月不久,却天资聪颖,擅长读书,很得皇上喜欢,但奴才却听说五阿哥老成,小小年纪却有些城府。”

映微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小卓子道:“至于完颜嬷嬷,奴婢打听到她对太子是尽心尽力,太子平素饮食起居,都是由完颜嬷嬷亲手负责,从不假手于人,太皇太后几次劝她将太子琐事交给下头的人,她都说不放心。”

“所以完颜嬷嬷就算年纪不大,身子却一直不好,都是操劳过度导致的,打从前年开始就小病不断,去年更是狠狠病了一场……”

映微明白完颜嬷嬷为何对太子的事亲历亲为,怕是完颜嬷嬷知道许多人都盯着太子,她怎放心将太子的事交给别人?

如此一来,映微就更加不能答应索额图的要求。

如此思来想去几日,就到了太子生辰这一天,映微一大早就拿着弹弓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院子。

映微刚进去,就瞧见太子坐在太皇太后膝下,不知道他说着什么,惹得太皇太后面含笑意,皇上坐在一旁看着,也是面色柔和,一副其乐融融,合家欢乐的模样。

映微含笑上前请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太子就高声道:“姨……不,赫舍里主子,你来了!”

他可是记得上次映微与他说过要给他准备生辰礼物的。

映微轻声应是。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皱眉道:“好端端的,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众人到别院避暑都是神清气爽的,怎么你却像病了一场,可是生病了?”

说着,她老人家便看向一旁的苏麻喇嬷道:“叫孙院正来给她瞧瞧。”

映微忙道:“多谢太皇太后,嫔妾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换了地方,夜里睡得有些不踏实,等过几日就能好了。”

太皇太后见状,却打趣道:“可见是皇上近来陪你陪少了,所以才叫你睡得不踏实。”

映微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有接话。

皇上却道:“老祖宗这话可是冤枉朕了,近来云南那边出了事儿,朕整日忙的是脚不沾地……”

太皇太后与皇上说着闲话,映微却注意到太皇太后怀里的太子一直看向自己,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弹弓,逗得太子直笑。

她这小动作,皇上与太皇太后自是尽收眼底,却无人说什么。

等着太子在太皇太后怀里扭来扭曲,极不安分的样子,太皇太后索性将他放了下来:“好了,哀家瞧你这心思也不在这儿,正好哀家抱你也抱累了,索性就要映微带你出去转转吧。”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叮嘱道:“你的病还没大好,切记不可跑远了,出去玩一会就回来,当心中了暑气。”

太子脆生生应是,很快就抓起映微的手,迈着小短腿就要往外跑。

这小模样,好像生怕太皇太后反悔似的,逗得太皇太后直笑:“哀家看保成很喜欢映微啊!”

皇上却正色道:“映微这样好,朕喜欢,您喜欢,咱们都喜欢,谁会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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